書院山主,學宮祭酒,中土文廟副教主,最終成為一位排名不低的陪祀文廟圣賢,按部就班,這幾個頭銜,對于崔瀺而言,易如反掌。
最重要的是崔瀺此人,與文廟之外的眾多勢力,關系極好。
與武帝城城主下出彩云譜,跟郁家老祖是忘年交、棋友,本命字為‘水’的那位書院山主,同時還是劍仙,還有白紙福地的小說家老祖等等……其實都由衷認可崔瀺此人的學識、人品。只不過后來非議洶洶,大勢所趨,加上崔瀺也不是那種喜歡呼朋喚友的人,就使得崔瀺愈發沉寂,直到天翻地覆、山河變色之際,崔瀺才重新闖入天下視野,哪怕想要對其視而不見,都很難了。
比如晁樸,就對崔瀺很不順眼,恨不得崔瀺就乖乖老死于大驪一國國師的位置上,如今崔瀺幫助大驪占據一洲,阻滯妖族北上寶瓶洲,晁樸佩服歸佩服,只是認可此人的學問深邃、算計深遠,不等于晁樸能夠接受崔瀺的欺師滅祖。甚至晁樸一直將崔瀺的倉促推出事功學問,再到叛出文脈,視為文圣一脈由盛轉衰的那個關鍵轉折點。
只不過晁樸亦是一國國師,反而比一般讀書人,更加不得不承認,崔瀺的事功學問,在那寶瓶洲,推行得可謂極致了。
山上山下,一洲之地,確實盡在崔瀺掌握中。
晁樸輕聲感嘆道:“冬日宜曬書。人心陰私,就這么被那頭繡虎,拿出來見一見天日了。不如此,寶瓶洲哪個藩國,沒有國仇家恨,人心絕不會比桐葉洲好到哪里去。”
林君璧低頭看著案上那副寶瓶洲棋局,輕聲道:“繡虎真是狠。心狠,手更狠。”
哪怕是在一國即一洲的寶瓶洲,大難臨頭之際,掛冠辭官的讀書人,退出師門的譜牒仙師,隱匿起來的山澤野修,不少。
可那大驪王朝,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不等這種態勢愈演愈烈,很快就拿出了一整套應對之策,運轉極快,顯而易見,好像一直就在等著這些人物的浮出水面。
大驪年輕皇帝宋和,頒布圣旨,傳令一洲所有藩屬。
一洲境內所有藩國的將相公卿,膽敢違抗大驪國律,或是陰奉陽違,或是消極怠政,皆按例問責,有據可查,有律可依。
膽敢知情不報者,報喜不報憂者,遇事搗漿糊者,藩國君主一律記錄在案,而且需要將那份詳細檔案,即時交由大驪的駐軍文武,當地大驪軍伍,有權越過藩屬君王,先斬后奏。
寶瓶洲那數百位辭官之官員,按最新頒布的大驪律法,子孫三代,此后不得入仕途,淪為白身。不但如此,各地朝廷官府,還會將那些在歷史上賜予家族的旌表、牌坊、匾額,一律取消,或就地拆除,或收回搗毀。不但如此,朝廷敕令地方主官,重新修補地方縣志,將辭官之人,指名道姓,記錄其中。
觀湖書院,一位被譽為“大君子”的讀書人,親自負責此事,與大驪吏部、禮部兩位侍郎聯手,奔赴四方。
這個為人溫文爾雅、治學嚴謹的讀書人,說得好聽是如此,說得難聽,可就是性格溫吞、過于和善了,但是在那場問責各個大驪藩國君主的游歷途中,展現出極為雷厲風行的行事手段,此人一次次出現在君主身側,大加申飭,尤其是一次,竟然直接逾越書院規矩,直接出現在君臣議事的廟堂上,當面呵斥滿朝文武,尤其是那撥勛貴文官,更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那番言語,既然林君璧所在的邵元王朝都知曉了,相信整個文廟、學宮書院也就都聽說了。
吃書如吃屎,平常時候,也就由著你們當那腐儒犬儒了。在此關頭,誰還敢往圣賢書上拉屎,有一個,我問責一個!哪個君主敢包庇,我舍了君子頭銜不要,也要讓你滾下龍椅,再有,我便舍了賢人頭銜,再趕走一個。還有,我就舍了儒生身份不要,再換一個君王身份。
因為觀湖書院這位大君子表現出來的強橫姿態,加上各地嚴格執行大驪那套近乎苛酷的律法,
在這期間,有個老儒說值此險峻關頭,是不是將那些是非對錯,先放放,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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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容得那些人將功補過,豈不是更有利于大局形勢?
結果此人下場,就是被那位一直冷眼旁觀的大驪吏部侍郎,一腳踹翻在地。
沿海戰場上,大驪鐵騎人人先死,這撥養尊處優的官老爺倒是半點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