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樹蹲下身,等小米粒笑完了,再問到底是什么謎語。
周米粒坐在地上,剛要說話,又要忍不住捧住肚子。
暖樹無奈道:“那我先忙了啊。”
周米粒做了一個氣沉丹田的姿勢,這才趕緊說道:“啥東西憋著好,不憋著就不好?!”
然后小姑娘在地上打滾起來。
暖樹揉了揉頭,她知道答案,卻說得先想想。
前些年裴錢練拳的時候,難得可以休息兩天,不用去二樓。
周米粒唯一一次沒有一大清早去給裴錢當門神,裴錢覺得太奇怪,就跑去看消極怠工的落魄山右護法,結果暖樹開了門,她們倆就發現小米粒床鋪上,被褥給周米粒的腦袋和雙手撐起來,好像個小山頭,被角卷起,捂得嚴嚴實實。裴錢一問右護法你在做個錘兒嘞,周米粒就悶聲悶氣說你先開門,裴錢一把掀開被子,結果把自己和暖樹給熏得不行,趕緊跑出屋子。只剩下個早早捂住鼻子的小米粒,在床上笑得打滾。
崖畔石桌,兩兩沉默。
崔東山突然說道:“如果你選擇意氣用事,一劍打爛玉液江水神廟,落魄山今天就沒有余米了。”
米裕搖頭道:“我又不是傻子。隱官大人一直提起入鄉隨俗,我知道輕重利害。”
崔東山轉過頭。
米裕說道:“好吧,我是個傻子。”
崔東山站起身,繞過半張石桌,輕輕拍了拍米裕的肩膀,“米裕,謝了。”
米裕問道:“謝我做什么。”
崔東山沒有給出答案,白衣少年郎雙手籠袖,整個人好似一團白云,望向崖外悠游白云。
以前的白衣少年,也就是當年的年輕崔瀺,曾經跟隨老秀才一起游歷白紙福地,被小說家占據后,不斷擴建。白紙福地可謂浩然天下最為奇怪的一座上等福地,天地之大并無定數,每一位小說家修士都可以提筆寫人寫事,只要最終不被刪減,就可以幫助福地不斷山河壯大。
崔東山當時看過了福地內的“幾部大書”,既有山上神仙事,也有江湖門派武林事,都不太認可,說那些山上仙家和江湖門派,都有些缺漏,人心變化不大,好像上了山,或是入了江湖門派,歲月流逝,卻一直沒有真正活過來,一些個人心變幻,哪怕稍有轉折,亦是太過生硬。那些個小老天爺角色的成長,心路還算豐富,但是他的所有身邊人,好就是好,與人相處,永遠一團和氣,聰慧就永遠聰慧下去,迂腐就事事迂腐。這樣的山上宗門,如此的江湖門派,人心根本經不起推敲,再大,也是個空架子,人多而已。出了白紙福地,風吹就倒。
“我不說白紙福地全部如何,只說大多情況如何。天下道理說清楚,得講比例之大小。”
“那人身邊的朋友,俠義之士,就不會犯錯嗎?山上神仙,就不會不小心殺錯人嗎?一個個倒是比浩然天下的道德圣人,都要更加完人了。”
“那人身邊之人,相互間就只因為是朋友的朋友,就成了一輩子的朋友?與那人為敵之人,為何皆是大奸大惡之輩,少有活得精彩之人,為何不能在別處贏得他人敬重?山上神仙,為何只會與林泉白云青松作伴?下山去時,市井百姓認不得兜里神仙錢,與掌柜伙計討要喝一壺劣酒,便不是神仙了?”
“難不成偌大一座譽滿天下的白紙福地,就是為了那數百個小老天爺而存在的?!好大道!”
當時那位小說家的開山老祖,只是撫須而笑。
倒是身邊位年輕祖師和幾個公認“妙筆生花、才情泉涌”的天才俊彥,給一個外人當面揭短,臉色都不太好看。只差沒有來上那么一句“有本事你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