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總算不用每天戰戰兢兢吃那牢飯了,不然哪天稍微帶點葷味了,陳靈均就覺得是一碗斷頭飯,然后轉頭看著一旁好友狼吞虎咽,就要悲從中來,只覺得自己連累了這位好兄弟。
如今可好,天高地闊了,那嬰兒山雷神宅的那幫老神仙,非但沒有跟自己計較那“神宅”兩字的損失,反而一大幫子成群結隊的,和和氣氣將自己禮送下山了。
陳靈均將身上的神仙錢,都偷偷留在了牢獄里邊,只留下點保證他和好哥們吃喝不愁的金葉子和銀錠,雷神宅做事情不講究,他陳靈均還是講究人。
下山后,陳靈均難免有些悶悶不樂。
那個年輕車夫說道:“雷神宅的神仙老爺不認那個錯,咱哥倆不也沒認錯,就當扯平了。”
陳靈均遠遠回望一眼嬰兒山,“都是當神仙的人了,認個錯改個錯,就有那么難嗎?”
年輕車夫笑道:“神仙面子大,還是老百姓面子大啊,老弟啊老弟,你真是個蠢貨,這都想不明白。”
陳靈均哈哈一笑,壓低嗓音道:“去他娘的面子。”
年輕車夫說道:“喝好酒去,管他娘的。記得挑貴的,省吃儉用,摳搜摳搜,就不是咱倆的風格。”
在一處海邊城池,陳靈均尋了一處酒樓,要了一大桌子酒菜,陳靈均與患難與共的好兄弟,一起飲酒,一同大醉。哥倆得用酒氣沖一沖晦氣。
那個車夫出身的年輕人,名叫白忙,名字怪了些,一次陳靈均在酒肆喝高了,就說這個名字不太喜慶,拍胸脯與好友保證,等咱們一起回了家鄉,就讓我家老爺幫你取個名字。陳靈均當時站在板凳上,翹起大拇指,說我家老爺取名字,這個!
雖然是個年紀輕輕的車把式,卻是個實打實的三境武夫,走慣了江湖的。
陳靈均交朋友,又不看境界。何況在他家鄉,境界這玩意兒,真別當真,最沒勁。
天大地大,投緣最大。
今天在酒樓與好哥們白忙喝酒,喊了一大桌子招牌菜,白忙說了句文縐縐的言語,說難得“今天無事”,最適合喝好酒。
啥叫好酒,貴的酒嘛,陳靈均很喜歡,白忙這點最好,從不矯情,白忙身上那股子“兄弟每天與你蹭吃蹭喝,是占便宜嗎,不可能,是把你當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啊”的真情流露,陳靈均打心眼最喜歡,他娘的李源那兄弟,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身上少了這份豪杰氣概。
今兒陳靈均又喝高了,只是難得沒有拉著白忙一起吹牛皮,反而有些傷感,嗓門反而越來越小,“以前我總喜歡聽好話,聽不得半句不好聽的。后來遇到了老爺,他就跟我說,好話壞話都會聽著的,都別太當真,何況十句好話,往往給一句壞話就打死了。所以每聽人一句好話,讓我就先余著九成,到時候攢夠了好話,就可以等那一句壞話登門做客了,半點不傷心。”
年輕車夫搖頭道,“靈均老弟啊,世上人,少有這么算賬精明、曉得自補心路的,都喜歡只揀好聽的聽。不然就是富貴得閑了,吃飽了撐著只挑難看的看。”
陳靈均笑道:“說我呢。”
年輕車夫笑道:“也是說我自己。咱哥倆共勉。好歹是曉得道理的,做不做得到,喝完酒再說嘛。愣著干嘛,怕我喝酒喝窮你啊,我先提一個,你跟著走一個!”
陳靈均趕緊與白忙一起喝了碗。
陳靈均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今兒心情有點怪,陳靈均沒來由想起那個黃湖山的老哥,說道:“白忙,以后去我家做客,我要專門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是位姓賈的老道長,言談風趣,酒量還好,在家鄉跟我最聊得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