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穗山。
坐在臺階上的金甲神人突然站起身,神色肅穆,與來者抱拳致敬。
能夠讓穗山大神如此由衷禮敬之人,當然不是那個賊眉鼠眼笑嘻嘻的老秀才,而是老秀才身旁那……白也,如今成了一個頭戴虎頭帽的孩子。
人間最得意,仗劍扶搖洲,一斬再斬,若是加上最后出手的周密與劉叉,那就是白也一人手持四仙劍,劍挑八王座。
只是這會兒的孩子,白衣大紅帽,眉眼清秀,略帶幾分疏離冷淡神色。見到了穗山大神,孩子也只是輕輕點頭。
老秀才一把按住虎頭帽,“怎么回事,孩子家家的,禮數少了啊,瞧見了咱們堂堂穗山大神……”
孩子抬手,拍了拍老秀才的手,示意他差不多就可以了。
老秀才裝模作樣幫著扶了扶本就不歪的虎頭帽,“山上風大,怕你著涼不是?”
白也如今到底神魂孱弱,需要一物幫忙遮掩天機,免得被那個不太腳踏實地的托月山大祖糾纏不清,所以老秀才與至圣先師求了一件文廟至寶,至圣先師從文廟取來禮器后,老秀才好說歹說,才說服了至圣先師幫著順手煉化一二,最終樣式就成了白也年幼時在家鄉經常戴的這種虎頭帽。
穗山大神是真心替白也打抱不平,以心聲與老秀才怒道:“老秀才,正經點!”
老秀才悻悻然收手,與孩子笑問道:“咱倆是徒步走去山巔,還是勞駕穗山大神幫忙捎一程?”
孩子已經率先挪步,懶得與老秀才廢話半句,他打算走到穗山之巔去見至圣先師。
白也此生入山訪仙多矣,但是不知為何,種種陰差陽錯,白也幾次路過穗山,卻始終未能登臨穗山,所以白也想要借此機會走一走。
老秀才跟在那虎頭帽小白也的后邊,轉頭看著那個想要重新坐地的傻大個,笑罵道:“你是屁股底下能給孵出一窩雞崽子出來啊,還是在這兒當門神能從老頭子那邊收錢啊,還不趕緊護駕?麻溜的!穗山罡風嗖嗖的,不小心吹飛了這頂虎頭帽,別怪我不念兄弟情誼,到了老頭子那邊,先告你一狀……”
金甲神人自動忽略掉老秀才的碎碎念叨,默默跟隨兩人身后,一起拾級而上。
穗山的崖刻石碑,無論是數量還是文采,都冠絕浩然天下,金甲神人心中一大憾事,便是獨獨少了白也手書的一塊碑文。
只是當下的虎頭帽孩子,大概能算一位名副其實的謫仙人了。
老秀才轉頭說道:“白也詩無敵,是也不是?你們穗山認不認?”
金甲神人點頭道:“當然認。白先生詩篇,虎視何雄哉。”
事實上,穗山之巔,金甲神人專門留下了一塊空白石崖。
需知世間名山,往往山上仙師和文人騷客崖刻極多,這就是所謂的自古名山待圣人,尤其是大岳山頭,萬年以來,只說山巔之地,能夠留給后人崖刻,或是立碑的,幾乎連那巴掌大小的空地都留不住。于此足可見穗山大神的誠意,再者這位“中土山神首尊”不是老秀才那種人,明明有此心思,卻從不與人宣揚,白也不來登山,就留著,不來,就一直留著。不然就老秀才那德行,都能主動帶上筆墨紙硯堵白也的大門去。
老秀才干脆轉身,跳腳罵道:“那咋個偌大一座穗山,愣是白也詩篇半字也無?你怎么當的穗山大神。”
金甲神人說道:“不愿打攪白先生閉關讀書。”
老秀才呸了一聲,“你就是誠意不夠,你與白也半點不親,很正常,天底下有幾個人能與白也稱兄道弟,甚至沾自家弟子的光,隱約還要高出半個輩分的?!但是你與我什么交情,怎不見你求我半句?求不求人是你的事,答不答應是我的事情,先后順序要不要講一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