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鎮天幕的三教圣人之一,是那青冥天下白玉京神霄城的城主,不知道遠游青冥天下的劍修,董黑炭和晏胖子他們,會不會去游覽一番。
不知道那個頭頂蓮花冠的白玉京三掌教,五夢到底如何,大道顯化七物又會如何。
先前看到了賒月身上的那件甘露甲,如身披七色彩衣。很難不想到當年,那個喜歡在城頭上蕩秋千的女子劍仙,周澄。她的本命飛劍“七彩”,劍光同樣分出七色,就像一人擁有七把本命飛劍。這樣的遺憾,實在太多太多。
劉材。陸臺。
身為練氣士,竟然會恐高。還有那玄之又玄的體質,陸臺身為陸氏嫡系,修為境界卻不算高,雖說陸臺一身法寶依仗多,也能打消許多疑慮,但是陸臺身邊沒有任何護道人,就敢跨洲遠游寶瓶洲,倒懸山和桐葉洲。雙方最早相逢于老龍城范家渡船桂花島,后來陳平安私底下在那春幡齋,讓韋文龍私底下翻閱過最近三十年的登船記錄,陸臺并非中途登船,的的確確是在老龍城乘坐的桂花島,陸臺卻從不言說自己游歷寶瓶洲一事。不過當時陳平安信不過的是中土陰陽家陸氏,而非陸臺,事實上陳平安早已將陸臺視為一個真正的朋友,跟君子鐘魁是一樣的。
但是在那飛鷹堡,陳平安曾經有過古怪感受,遇到過一個人。陸臺說過自己有兩個師父。后來陸臺竟然能夠附身在一位女子身上,暗示自己已經身在一處洞天福地中。東海觀道觀老觀主,作為屈指可數的十四境之一,規矩極重。所以陸臺單憑自己,肯定沒有這個本事去打破藕花福地規矩,以老觀主的身份來歷,又絕不至于賣中土陸氏這么大的面子。
所以陳平安無比希望當時造訪劍氣長城的棉衣圓臉姑娘,就是那個萬一,是劉材。
所以賒月才會疑惑,詢問陳平安為何確定自己不是劉材之后,會惱火。
陳平安不是憤怒陸臺是那個“一”,而是憤怒讓陸臺逐漸成為那個一的幕后主使。
陳平安甚至想過無數種可能,比如以后如果還有機會重逢的話,陸臺會不會手拎一串糖葫蘆,笑意盈盈,朝自己中走來。
怎么辦?只能等著,不然還能如何。
四歲之后的多年困頓,和一場突如其來的人生絕境,讓一個原本習慣了一無所有、哪怕有什么都覺得留不住的執拗少年,好像自然而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大道不該如此小。行走天下,從來就沒有遇到一個坎就繞過去的時候……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陳平安突然睜開眼,袖袍翻轉,一瞬間就站在了城頭崖畔。
有一撥蠻荒天下不在百劍仙之列的劍修,陸陸續續到了對面城頭,大多年輕面孔,開始潛心煉劍。
只不過沒了龍君坐鎮城頭,又無甲子帳山水禁制,所以百余位劍修都離著崖畔極遠,免得給對面某個家伙隨便一劍剁掉頭顱。
當一位年輕妖族劍修得到一縷純粹劍意后,一襲鮮紅法袍的年輕隱官,只是雙手拄刀,站在崖畔,遙遙望向對岸,紋絲不動。
那個面容年輕、歲數也年輕的劍道天才,御劍去往浩然天下之前,稍稍更換御劍軌跡,不過仍是極為謹慎,最后朝那年輕隱官咧嘴一笑。
陳平安轉頭望向南邊。
從極遠處,有一道虹光激射而至,驟然停止,飄落城頭,是一位相貌清癯的消瘦老者,穿道門法衣,外披氅服,腰間系掛一支竹笛,青竹色澤,蒼翠欲滴,一看就是件有些年月的值錢貨。
老者環顧四周,不見那年輕人的身形,蛛絲馬跡倒是有些,流轉不定,竟是以浩然天下的大雅言笑問道:“隱官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