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真意一離開藕花福地,就盡可能多翻閱青冥天下的道門典籍,當然知曉此事,說道:“十七場辯論,青冥天下全輸了。那十七位真人,全部摘冠剃發為釋,最終成為‘戊午十七僧’。”
陸沉為俞真意道破天機:“早年天庭五至高,其中江湖共主,除了掌管五湖四海所有大瀆江河,其實真正管轄的,還是那條光陰長河,每當有神靈消逝,尸骸化作天外星辰,神性融入光陰,匯聚成河。而我們人族魂魄,其實就從此水中生化而出。所以天地間,才唯有人族體魄,最近神靈,一旦修行,登高最快,讓那些比人族歷史更為悠久的妖族,眼饞得只會吃吃吃,見人就吃。實則吃來吃去,還不是個一,不增不減,意義何在。就算吃出半個一,又能如何。”
陸沉只是在山林間緩行,并不御風,緩緩道:“我當年到了青冥天下,不著急去白玉京,只是閑來無事,專門收集佛家的偈子,文采斐然,既精瑩駭目,又美不勝收。我曾親眼見過青冥天下所剩不多的所有寺廟,也曾親耳聽過一位老僧佛唱一句‘花落水流去,寂然天地空’,再擲下拂子,斂目而逝。好一個生死晝夜,無有有無。”
說到這里,陸沉轉頭看著那個稚童模樣的俞真意,嗤笑道:“再看看你,能比嗎?你我道心之差,當真只是境界高低之別嗎?”
俞真意虛心受教,細細咀嚼其中意思。
再看眼前這位書生鄭緩,只覺得對方悠游山林,一身古樸道氣,如霽月光風,終然灑落。
陸沉使勁揮動袖子,響聲清脆。
福地此時此景,約莫是小雪時節,地寒未甚。
俞真意小心翼翼說道:“陸掌教,我們是要去芙蓉山?”
貌若童子的俞老神仙,因為不敢御劍,只好背劍,個頭矮,但是長劍長,就顯得十分滑稽。
若是斜背長劍,倒也還好,只是那位暫時化名“鄭緩”的三掌教,偏要幫他背劍筆直在后。
說一把劍都背不正,如何心正,心不正道不明,還練什么劍,修什么大道。
先前陸沉隨手將那蓮花冠丟給俞真意,說幫忙戴著。陸沉說自己要以白云當冠冕,比較野逸脫俗。
這頂蓮花冠,是白玉京掌教信物,俞真意當然不會傻乎乎真去頭戴蓮花冠,只是雙手捧住。
陸沉說道:“不然你以為?”
俞真意點點頭。修仙之后,俞真意孑然一身,御劍遠游四方,所以天下比較著名的風水寶地,都在腳底劍下出現過。
估計陸掌教自有深意。
陸沉問道:“咱倆方向走錯了?”
俞真意愣了愣,繼續點頭。
陸沉轉身一袖子打在俞真意腦袋上,訓斥道:“那你不早說?”
陸沉開始御風升空,讓俞真意帶路,去往遠在數千里之外的芙蓉山。
只不過俞真意并不清楚,眼前這位白玉京三掌教,既然并非真陸沉,俞真意手中懷抱蓮花冠,自然也非實物。
陸沉將“書生鄭夢”留在第五座天下,一樣要按照文廟規矩來,得壓在玉璞境之下,就像當初去往驪珠洞天,就需要壓境在飛升境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