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齊靜春的一部分心念,也確實與崔瀺同在,以三個本命字凝聚而成的“無境之人”,作為一座學問道場。
只不過如此算計周密,代價就是需要一直消耗齊靜春的心念和道行,以此來換取崔瀺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捷徑”,躋身十四境,既借助齊靜春的大道學問,又竊取周密的書海,被崔瀺拿來用作修繕、砥礪自身學問,所以崔瀺的最大心狠之處,就在于非但沒有將戰場選在老龍城舊址,而是直接涉險行事,去往桐葉洲桃葉渡小船,與周密面對面。
自然不是崔瀺意氣用事。
最好的結果,就是當下處境,齊靜春還有些心念殘余存世,依舊可以出現在這座涼亭,來見一見不知該說是師兄還是師侄的崔東山。與此同時,還能為崔瀺重返寶瓶洲中部陪都的大瀆祠廟,鋪出一條退路。
最壞的結果,就是周密看破真相,那么十三境巔峰崔瀺,就要拉上光陰有限的十四境巔峰齊靜春,兩人一起與文海周密往死里干一架,一炷香內分勝負,以崔瀺的脾氣,當然是打得整個桐葉洲陸沉入海,都在所不惜。寶瓶洲失去一頭繡虎,蠻荒天下留下一個自身大天地破碎不堪的文海周密。
反正兩者,崔瀺都能接受。
此刻涼亭內,青衫文士與白衣少年,誰都沒有隔絕天地,甚至都沒有以心聲言語。
純青尷尬至極,吃糕點吧,太不尊敬那兩位讀書人,可不吃糕點吧,又難免有豎耳偷聽的嫌疑,所以她忍不住開口問道:“齊先生,崔小先生,不如我離開這兒?我是外人,聽得夠多了,這會兒心里邊打鼓不停,心慌得很。”
崔東山好似賭氣道:“純青姑娘不用離開,正大光明聽著就是了,咱們這位山崖書院的齊山長,最君子,從不說半句外人聽不得的言語。”
齊靜春身形一閃,竟然坐在了崔東山身旁欄桿上,轉頭望向這個其實并不陌生的白衣少年。
崔東山目不斜視,只是遠眺,雙手輕輕拍打膝蓋,不曾想那齊靜春好像腦闊兒進水了,看個錘兒看,還么看夠么,看得崔東山渾身不自在,剛要伸手去抓起一根黃籬山麻花,不曾想就被齊靜春捷足先登,拿了去,開始吃起來。崔東山小聲嘀咕,除了吃書還有點嚼頭,如今吃啥都沒個滋味,浪費銅錢嘛不是。
齊靜春說道:“方才在周密心中,幫著崔瀺吃了些書,才知道當年那個人間書院老夫子的感慨,真有道理。”
崔東山知道齊靜春在說什么。
原來世上有這么多我不想看的書。
崔東山輕聲道:“其實也有人說過。”
齊靜春也知道崔東山想說什么。
我不想再對這個世界多說什么。
所以少年崔東山這么多年來,說了幾大籮筐的怪話氣話玩笑話,唯獨真心話所說不多,大概只會對幾個人說,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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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陳平安除外,好像就只有小寶瓶,大師姐裴錢,蓮花小人兒,小米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