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當然清楚白也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浩然天下的后世文人,關于詩詞之爭,其實最少有半數,也就是更喜歡白仙還是蘇仙的爭執。
直到蘇子親筆寫了一份足可流芳千古的《白仙詩帖》,直白無誤流露自己對白也的欽佩,情形才稍稍好轉,不曾想還是有些推崇蘇子的仰慕者,既然蘇子都發話了,那就不吵雙方詩詞高低了,轉去盛贊蘇子的書法,說白也之所以沒有傳承有序的字帖真跡傳世,肯定是字寫得不行,然后對白也推崇無比的,還真極難找到白仙的墨寶,沒辦法,就開始說你們蘇子書法,簡直就是石壓蛤蟆,奄奄一息,不然就是黑熊當道,森然可怖……白也反正好友寥寥,又在那孤懸海外的島嶼閉關讀書,可以全然不介意此事,只是苦了桃李滿天下的蘇子,不勝其煩,山上傳聞,蘇子便干脆帶著兩個由文運顯化而生的書童“琢玉郎”、侍女“點酥娘”,一同出門遠游,去那洞天福地躲清靜。
只是誰都沒想到蘇子這一遠游,就干脆飛升來到了這座青冥天下,最終在一座不被納入七十二福地之列的詩余福地,又名詞牌福地,找到了更早聯袂飛升遠游的柳七、曹組兩人。
女冠春暉與那蘇子打了個稽首。
幾乎是側著身給拖過門檻的老夫子,只能微笑點頭當做還禮。
過了大門,孫道長喊上春暉一起,然后直接施展縮地山河神通,帶著所有人來到一處道觀禁地。
茅屋一棟,四周遍植桃樹,門前有座小池塘,鋪以青色磚頭作為散步小徑。
孫道長故意隔絕天地,欺負那虎頭帽孩子和倆劍修境界不夠,畢竟再過百余年,這樣的機會就沒了。
背書箱的少年書童,和背著鍋碗瓢盆大行囊的少女,都看到了一個虎頭帽孩子,和兩個年輕人,一只胖子,一塊黑炭。少女視線更多是看那個可愛的孩子,少年則是看那兩個都背劍身后的年輕劍修。他們兩個,雖是自家先生的文運顯化,天生就身負地仙神通,同樣也可修行,只不過被蘇子施展了障眼法,同時主仆三人都有意壓制了境界,故意以俗子姿態,徒步游歷山河,事實上,少女點酥已是元嬰境,小說家修士,少年琢玉則是元嬰境,劍修。兩人駐顏有術,歲數都不算小了。只不過世間精怪之流,尤其是極其罕見的文運顯化之類,只要涉世不深,沾染紅塵越少,心智往往開竅就少。
琢玉以心聲與點酥問道:“哪個是白先生?胖乎乎的?黑乎乎的?”
點酥漫不經心道:“白先生詩無敵,與他是什么模樣沒關系。”
虎頭帽孩子雙手負后,站在水塘邊,一旁那個胖子年輕人,求著幫自己刻一方印章,說以后好跟陳平安顯擺。
在這之前,同樣在大玄都觀修行的胖子,沒少煩這個虎頭帽孩子,求他教自己幾手絕世劍法,不成,帶著文房四寶來求幾幅墨寶,還是不成,現如今只好求三兩個字就心滿意足,不曾想還是不成。
見那虎頭帽孩子不理睬自己,胖子就說以后陳平安萬一真來與白先生求證,白先生就不點頭不搖頭,如何?
虎頭帽孩子扯了扯帽帶,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嗤笑一聲。
胖子立即保證道,董黑炭,以后你在大玄都觀,有我罩你,吃喝不愁,絕不花錢,決不讓你離了劍氣長城就破例。
董畫符蹲下身,輕輕丟石子到水塘里。
胖子坐在地上,叼著草根。
一不小心提起家鄉,反而沒什么話想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