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賒月問道:“這里是?”
“啊?”
小姑娘撓撓臉,似乎沒想到這個姐姐,竟然會不知道自家山頭的鼎鼎大名,么得關系,自個兒說給這個姐姐聽,職責所在,還能小立一功,回頭與裴錢邀功去。
所以小米粒挺起胸膛,踮起腳跟,雙臂環胸,一本正經道:“我家就是落魄山了!我家好人山主姓陳,姐姐曉不得,知不道?”
寶瓶洲,落魄山,山主姓陳。月色灑落人間,此地仿佛占據最多。
賒月臉色僵硬,默默抬起雙手,都沒敢使勁拍臉,只是輕輕覆在臉頰上。
沒這么欺負人的。
————
南婆娑洲海外戰場,蠻荒天下的妖族屯兵極多,卻依舊不著急侵襲陸地。
聽說那寶瓶洲最南端的老龍城舊址地界,都已經徹底破碎,是被那繡虎崔瀺以無上神通,以一枚規模不輸倒懸山的山字印,將整座南端陸地砸碎。南岳戰場上,大驪鐵騎和藩屬邊軍,聯手山上仙師,更是成功阻滯登岸的妖族大軍,至今不退。
浩然天下的歷史上,從來沒有一處戰場,從來沒有一場戰爭,能夠打得一洲山河寸寸碎去,構成真正意義上的“山河陸沉”。
寶瓶洲做到了。
如此一來,中土神洲隨之對醇儒陳淳安的非議,愈演愈烈。
山河陸地,與海外妖族,兩軍遙遙對峙,哪怕是籠罩著一種風雨欲來的窒息氛圍,可在很多中土神洲“袖手談心性”的士子書生眼中,集結了眾多山上勢力的南婆娑洲,明明大有一戰之力,御敵“國門之外”,最終在那陳淳安的帶領下,卻如此死氣沉沉,戰場上毫無建樹,就只會等著蠻荒天下遲遲未有大動作的攻伐,好像換成是這些意氣風發針砭時事的中土讀書人,身在南婆娑洲,早就臨危一死報君王了。
劍氣長城女子大劍仙陸芝,丟了一張文字內容烏煙瘴氣的山水邸報,皺眉不已。
春幡齋劍仙邵云巖,笑著解釋道:“陸先生,其實中土讀書人,不全是這樣意氣用事的。只不過很多時候,能夠讓咱們瞧見的,往往會是些齷齪人糟心事。”
邵云巖習慣敬稱陸芝一聲“先生”。
事實上陳淳安在女子劍仙這邊,亦是如此稱呼。
倒懸山梅花園子舊主人,酡顏夫人頭戴冪籬,遮掩她那份絕色,這些年始終扮演陸芝的貼身婢女,她的柔媚笑聲從薄紗透出,“天底下反正不是聰明人就是傻子,這很正常,只是傻子也太多了些吧。別的本事沒有,就只會惡心人。”
酡顏夫人對作為家鄉的浩然天下,其實沒有半點好感。
邵云巖微笑道:“記得隱官大人說過,天底下最愿意被一葉障目的人,就是讀過書、讀書還很多的人。記得酡顏夫人的梅花園子,好像藏書頗多?”
酡顏夫人立即啞然。
春幡齋和梅花園子都給年輕隱官搬去了劍氣長城,猿蹂府也給劍氣長城的避暑行宮,直接拆成了個空架子。
只有一座倒懸山水精宮,與劍氣長城沒有半點香火情,直接被小道童姜云生一個拱翻墜海,最終落入一頭大妖之手。
邵云巖與這個對浩然天下心懷怨懟的酡顏夫人,雙方的不對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邵云巖以前不覺得避暑行宮安排自己留在陸芝身邊,是不是會無事可做,現在邵云巖愈發篤定一事,如果任由酡顏夫人在陸芝這邊每天在那兒胡說八道,看似說的都是道理,實則全是偏激言語,時日一久,是真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