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孩子,在彩衣渡船上,一次都沒有出門。
下船到了驅山渡,也乖巧得不符合年齡和性情。
但是劍氣長城的孩子,尤其當他們是天生的劍仙胚子,其實曾經是天底下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因為劍仙太多,隨處可見,而那些走下城頭的劍仙,極有可能就是某個孩子的家里長輩,傳道師父,街坊鄰居。
納蘭玉牒說道:“曹師傅,今兒我來結賬付錢?”
陳平安搖頭笑道:“好意心領,付賬就算了。”
納蘭玉牒說道:“我有好多顆谷雨錢的,當年祖師奶奶送我那件方寸物,里邊都是神仙錢,祖師奶奶總說錢不挪窩就掙不著錢哩。”
陳平安無奈道:“話別聽一半,不然再多錢也經不起花的。錢財只有落在生意人手里,才要挪窩,走門串戶。”
納蘭玉牒眨了眨眼睛,“那我就跟曹師傅合伙做買賣,錢都交給曹師傅保管打理,回頭掙了錢,給我分紅唄。”
陳平安忍俊不禁,放下筷子,擺擺手,“免了免了。”
祖師奶奶,納蘭彩煥?
不知道她如今在浩然天下,有無開山立派。
小姑娘有些垂頭喪氣,陳平安安慰道:“先不著急,以后真有掙錢活計,我會跟你開口。”
陳平安吃飯的時候,一直留心外邊酒桌的言語,只是少有指點江山的高談闊論,多是小聲商議發財的路數。
一行人按時登上去往黃花渡的仙家舟船,陳平安安排好兩撥孩子后,在自己屋內靜坐片刻,“摘下”斗笠,獨自走去船頭。
白玄很快現身,來到陳平安身邊,以心聲問道:“為什么不讓我們躲在小洞天里邊,如此一來,曹師傅不是可以更早返鄉嗎?”
陳平安耐心解釋道:“如果我獨自趕路,御風去往寶瓶洲,只要遇到意外,就會比較大,山上一味快行未必能夠快到。跟著渡船走,很多意外,會自己躲起來。走海路,大妖藏匿更多,就像那頭大蜃,走陸路,雖說需要多走一洲山河,卻要平穩許多。何況在這桐葉洲,我也有不少朋友,需要見上一見。”
白玄點點頭,踮起腳,雙手抓住欄桿,有些憂愁神色,沉默片刻,主動開口道:“曹師傅,我的本命飛劍很一般,品秩不高,所以長輩說我成就不會太高,至多地仙,當個元嬰劍修,都要靠大運氣。那還是在家鄉,到了這兒,說不定這輩子成為金丹劍修就要止步了。”
關于各自的本命飛劍,陳平安沒有刻意詢問所有孩子,孩子們也就沒有提及。
不過陳平安以隱官身份接管了避暑行宮,當初在劍氣長城,開創過一個為劍修飛劍點評品秩的舉措,只不過篩選方式,極為功利,殺力極大、有助于捉對廝殺的劍修本命物,品秩反而不如那些適宜戰場施展的飛劍高。
孩子百無聊賴,輕輕用額頭磕碰欄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