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雙手交疊,趴在欄桿上,隨口道:“修行是每天的腳下事,多年以后站在何處是將來事,既然注定是一樁當下多想無益的事情,不如以后憂愁來了再憂愁,反正到時候還可以喝酒嘛,曹師傅這兒別的不說,好酒是肯定不缺的。”
白玄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曹師傅會拿漂亮好話安慰人。”
陳平安玩笑道:“好話也有,幾大籮筐都裝不滿。”
白玄猶豫了一下,唉聲嘆氣道:“私底下跟曹師傅見了面聊了天,回去以后,估計就跟虞青章幾個做不成朋友嘍。”
陳平安笑著沒說話。
白玄奇怪道:“曹師傅就不好奇?”
陳平安舉目遠眺,“大致猜到了,當年那撥劍修拼死去救落入大妖之手的劍仙,我攔著不讓,比較傷人心。我猜里邊有劍修,是虞青章他們幾個的長輩師父。”
白玄更奇怪了,“你就半點不嫌棄虞青章他們不知好歹?傻子也知道你是為劍氣長城好啊。”
陳平安輕聲道:“誰說做了件好事,就不會傷人心了?很多時候反而讓人更傷心。”
白玄搖搖頭,“反正我覺得虞青章他們不對。”
陳平安不愿多說此事。
白玄自顧自說道:“我師父的師父,就是劍修之一,祖師死后,師父也沒說隱官大人的半句壞話,也沒攔著我當小小隱官,反而夸我有志向。”
陳平安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腦袋,“你師父很了不起。”
白玄仰頭笑道:“那曹師傅以后見著了那個陳李,與他打個商量,把小隱官的頭銜讓給我?”
陳平安說道:“見著了再說。”
白玄埋怨道:“讀書人不爽利,彎彎繞繞,盡說些光占便宜不吃虧的含糊話。”
陳平安轉過身,點點頭,“是不好,得改改,所以現在就給你答案,不行。”
白玄睜大眼睛,嘆了口氣,雙手負后,獨自返回住處,留下一個小氣摳搜的曹師傅自個兒喝風去。
早春時分,還是乍暖還寒的天氣,大地卻春風滿山,黃花爭先,人間共謝東君。
青衫客,懸刀系酒壺,俯瞰大地,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陳平安突然想起一事,自己那位開山大弟子,如今會不會已經金身境了?那么她的個子……有沒有何辜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