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真神色玩味,笑道:“青虎宮祖師堂都搬去了寶瓶洲,風生水起,混得很開,都成了大驪王朝的供奉,咱們那位舊友,差點都不舍得南下歸鄉了。至于大泉蜃景城和那位埋河水神娘娘,你自個兒看去,保證不會讓你傷心。”
陳平安如釋重負。
姜尚真猜出陳平安的心思,主動說道:“至于那個文海周密,在你家鄉寶瓶洲登岸,然后就沒了。”
姜尚真幾乎從未如此神色凝重,“可怕。看不真切,還是讓我人覺得可怕。當時寶瓶洲大陣開啟,聚攏籠罩一處,誰都不知道里邊具體發生了什么,總之此事已是文廟第一大禁忌,只有符箓于玄、大天師這些人,才知道真相。我這玉圭宗老宗主,都沒資格知道。”
陳平安伸手抵住眉心,面有痛苦之色,造化窟三夢,其中一夢,有人率先開天,有人隨后登天!
在兩人身后,又有數人,再有數十人。
但是此夢重復夢,陳平安卻始終一個都看不清楚,始終記不住任何一人。
陳平安長呼出一口氣,心情凝重,輕聲問道:“落魄山?北岳地界?”
姜尚真說道:“放心吧,山河依舊人都無恙。不然我哪里有心情躲在神篆峰,早跑你家鄉去了。”
陳平安以手背貼住額頭,坐回臺階。
姜尚真似笑非笑,坐在一旁后,問道:“你知不知道一個名叫賒月的姑娘?圓圓臉,棉衣布鞋,長得可愛,脾氣還比較好,說話憨憨的。賒月大概是唯一一個身為妖族,卻被浩然天下誠心誠意接納的好姑娘了,極好的。不知道還有無機會遇見,我很期待啊。”
如今浩然天下公認一事,先后兩大撥千年不遇的天才修士,如雨后春筍,屬于那玄之又玄的應運而生,得天獨厚,不但在大戰中活了下來,而是各有破境和極大機緣在身。大戰一起,兩座天下,又牽扯到更多天下,尤其浩然和蠻荒兩處,原本相對井然有序、流轉極慢的天地靈氣、山水氣數,變得徹底沒了章法,第一撥,人數不多,卻是一場改天換地的苗頭,最典型的,就是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和候補十人。其實更早之前,就是劍氣長城的那個大年份,以寧姚為首的劍仙胚子,大量涌現。與之對應的,是蠻荒天下的托月山百劍仙。
接下來這一撥,相對沒那么年輕,但是在大戰之前,或者潛心修行,籍籍無名,或者名聲不顯,因為隱瞞了真實修為,然后在豪杰輩出的亂世當中,橫空出世,迅猛崛起,最終一個個,璀璨耀眼,接連成片,如星河在天。
比如玉圭宗新任宗主,已是大劍仙的韋瀅,他在舊大驪中部陪都戰場,數場搏命廝殺當中,破境躋身仙人境。還有那驅山渡的金甲洲劍仙徐君,徐獬。擔任皚皚洲劉氏客卿,首次踏足桐葉洲。有好事者已經開始搜羅各洲諜報和有限的山水邸報,開始統計這撥天之驕子的姓名、人數、境界,尤其是各大戰事當中的表現,然后憑此猜測各自的大道成就最終高度。
陳平安一臉疑惑,搖頭道:“圓臉棉衣姑娘?不知道啊,聽說過,沒見過。”
與陳平安同為年輕十人之一,早年在城頭那邊,倒是與一個姑娘,有點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小誤會。
陳平安當時誤以為她是劉材,一個飛劍天生克制自己的劍修。
過去太多年,自己腦子不太好,完全記不清了,什么圓臉棉衣什么賒月的,大概也許可能說不定的事情,多說多想皆無益,容易誤會更多。
姜尚真惋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