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姜尚真與蒲山云草堂關系好。
陳平安在院門口那邊止步,抱拳行禮。
葉蕓蕓抱拳還禮。
陳平安沒有繞過院子演武的兩人,去往檐下,而是就此停步不前,收拳后輕輕伸出手掌,示意葉蕓蕓繼續為兩位晚輩指點拳術。
葉蕓蕓點點頭,也不與這曹沫客氣。
至于說兩個比郭白箓更外人的別洲武夫,會不會因此偷拳,葉蕓蕓還不至于如此小覷曹沫。
裴錢沒有仔細看那兩人切磋,更多視線,放在風景上。
陳平安倒是不去刻意回避雙方問拳,機會難得,可以大致判斷出武圣吳殳和云草堂的拳理。
不過這終究還是境界高了的關系,不然擱在陳平安只是三五境那會兒,估計只要對方不介意,陳平安都能請求雙方出拳慢些,不然自己看不清楚。
所以陳平安留心的,不是雙方的拳樁招式,而是純粹武夫身上的那么“一點意思”,這一點意思,又分兩種,一種是師傳拳種的神意,源頭活水從何而來,一種是武夫心性,好似一塊心田,決定了一位純粹武夫能夠承載多少的拳意流水,以及腳下所走武道的寬窄,武學成就大致有多高。至于這點意思之外,無非就是武夫體魄的堅韌程度了,是否紙糊,其實挨上一拳,就知道答案。
陳平安與裴錢心聲言語道:“天底下武夫學拳,不過是打人與被打兩事,最終的追求,無非是個‘我比你多出一拳’。”
裴錢自然聽得明白。
陳平安笑問道:“若是讓你壓境,與那郭白箓問拳?”
裴錢實誠道:“一拳撂倒。前提是神人擂鼓式,就相當于一拳。如果換成其它拳招,估計要兩三拳。”
陳平安剛要說話,裴錢趕緊補充道:“師父,我是說自己壓境在六境,可沒說看不起那武圣嫡傳,掉以輕心就壓境在五境啊。”陳平安微微一笑,故作鎮定,云淡風輕很從容。
其實他方才的意思是說讓裴錢壓境在金身境,與郭白箓同境切磋技擊。
難聊。
喂個錘子的拳。
以前在劍氣長城,隱官大人對于自己萬一能夠返鄉,最為心心念念的幾件事情之一,就是一定要好好壓境,在那竹樓二樓,為開山大弟子喂拳一場。從哪里跌到就從哪里爬起,現在看來,好像只要自己敢壓境喂拳,就是從哪里站起來,又從哪里跌倒?這怎么行。
裴錢感嘆道:“我又不是師父,壓境與人對敵一事,總也做不好。”
陳平安保持微笑,道:“那就再接再厲,不然還要師父做什么。你不用刻意不去看拳,反而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光明正大看就是了,葉蕓蕓不會介意的。說不定以后郭白箓會主動到落魄山,找‘鄭錢’問拳的。”
裴錢撓撓頭。
蒲山云草堂的拳法,極其玄妙,講究一個走樁拳路如步罡踏斗,研習此拳,如同修行,蒲山祖師堂珍藏有十數幅陣圖,諸多拳樁拳招,都是從仙人圖中演化而出,出手要求拳打臥牛之地,一丈之內分勝負。與敵交手,狹路相逢,快攻直取,蒲山武夫的進退步伐,少且快,拳招簡練,勢大力沉,任何一個入門的拳架拳招,需要蒲山武夫反復演練數萬次甚至數十萬次,日積月累,拳意疊加,故而一旦出手,近乎本能,很容易先發制人,而且擅長與敵“換拳”,卻是要我之遞出三兩拳,只換取他人一拳在身,作為云草堂武夫獨有的“待客之道”。
若是同境武夫之間的搏命,蒲山武夫被譽為“一拳定生死”。
這也是姜尚真要求葉蕓蕓不可輕易與武圣吳殳切磋的根源所在,吳殳拳重到了幾乎沒有武德可言的地步,葉蕓蕓的拳腳,一樣不輕,極其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