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蘆洲止境武夫王赴愬,就曾說雷公廟沛阿香打拳像個娘們,云草堂葉蕓蕓出拳像個爺們,阿香不嫁給黃衣蕓當媳婦真是可惜了。
裴錢稍稍用心幾分,看過那場問拳后,忍了忍,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與師父悄悄說道:“郭白箓出拳漂亮,對敵也老道,但是真心挨不了重拳,按照師父的說法,就是學拳只學了一半,若是碰上了略占下風的生死廝殺,郭白箓會有大麻煩的。而這個薛懷,拳太死了,竟然壓境一事都做得八面漏風,以至于凝滯拳意。師父,武圣吳殳和黃衣蕓是不是沒有用心教拳喂拳啊?”
陳平安無奈道:“多看少說。”
裴錢哦了一聲。
郭白箓是吳殳開山大弟子,極有可能還會同時是關門弟子,所以盡得吳殳拳法真傳。
薛懷也是備受葉蕓蕓器重的嫡傳,一場耗費半炷香的問拳,雙方真正交手機會,其實就三次,而且雙方拳路,質樸無華,幾乎沒有什么明顯的樁架,簡而言之,就是都很不江湖武把式,不胡亂跳躍逛蕩,不隨意拉開身架,嘴上沒有咋咋呼呼,落在看熱鬧的外行眼中,自然也就沒啥看頭,
若是只學了兩家拳架,不得其意,那么在江湖上開個武館,保證會沒生意,要窮得揭不開鍋。
葉蕓蕓說道:“都先休息一炷香,等下薛懷不用壓境。”
薛懷和郭白箓同時后撤一步,與對方抱拳致禮。
進了府邸大堂,主客各自落座。
薛懷和郭白箓依舊留在外邊。
葉璇璣備好茶水,是云水渡最著名的爛繩茶,茶葉的名字不好聽,卻好喝,是桐葉洲山上十大名茶之一。
裴錢本來想要站在師父身后,卻被陳平安趕去坐下。
陳平安看了眼正襟危坐的裴錢。
很多年前的裴錢,還是個只要能躺著就絕不坐著、能坐著就絕不站著的黑炭小姑娘,每次遠游歇腳,只要給她瞧見了桌凳,都會撒腿狂奔,飛快搶占位置,不過那會兒她年紀小,往往坐在椅子上,雙腳都踩不到地面。
陳平安收起思緒,望向對面的葉蕓蕓,開口說道:“晚輩與青虎宮陸老神仙相熟,此次北游,應該會路過清境山天闕峰,到時候為蒲山討要幾顆坐忘丹,就當是與前輩賠禮道歉了。”
葉蕓蕓搖頭道:“禮太重了,曹先生不需要如此客氣。”
見那曹沫穿著,青衫長褂如讀書人,葉蕓蕓既然不好直呼其名,就干脆以先生稱之。
青虎宮老元嬰陸雍,如今是大名鼎鼎的煉丹宗師。
尤其是青虎宮的坐忘丹,更是陸雍煉丹的看家本領之一。
此丹能夠幫助修道之人靜心養神,溫補心竅,祛除修士細微處的隱患,只是坐忘丹極難煉成,除了耗費大堆天材地寶,對天時、地利的要求極高,關鍵是需要消耗清境山獨有的山水靈氣,所以昔年桐葉宗祖師堂賞賜有功地仙,經常會有幾顆坐忘丹。純粹武夫不是不能服用此丹,而是實在太過暴殄天物,用陸雍當年與某位“陳公子”的說法,就是坐忘丹送給斷頭路的莽夫,牛嚼牡丹,太過大材小用了。
對于武夫修士界線不那么明顯的蒲山云草堂,一爐坐忘丹,不管是幾顆,都是雪中送炭的大補之物。
所以說眼前這個曹沫,確實很會做人。
如果不是雙方關系淺,以葉蕓蕓的脾氣,絕對不會含糊,坐忘丹是山上有價無市的稀罕物,若是能夠重金購買,溢價再多都無妨,多多益善,青虎宮有幾顆,蒲山就愿意買幾顆。
只不過當年青虎宮雄踞北方,只會拿這可遇不可求的坐忘丹,去與桐葉宗、太平山這樣的山巔大宗門,當人情半賣半送,哪里輪得到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