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鷹心中大定,果然是一位境界尚可的山上金丹客。
曹沫摔袖而去,走下臺階,突然轉頭說道:“以后供奉真人再帶人下山歷練,最好選擇中午出門。”
蘆鷹始終站在原地,聽得一頭霧水,誤以為是山上修道之人掰扯的一句玄妙語。
裴錢淡然道:“因為早晚會出事。”
蘆鷹臉色陰沉起來。
境界不高,地位不高,膽子倒是不小,果然是那譜牒仙師出身,估計是憑著祖師堂積攢下來的香火情,才在云窟福地和玉圭宗九弈峰撈了個供奉、客卿。
蘆鷹第一次抬腳跨過門檻,那兩人立即快步離去,其中曹大客卿還有意無意扯了扯腰間齋戒牌。
蘆鷹收回那只腳,冷笑一聲,轉身后老元嬰嘀咕一句,這些個狗日的譜牒仙師,到哪里都改不了吃屎的臭毛病。
大街上,陳平安和裴錢都聽見了蘆鷹那句嘀咕言語,裴錢笑道:“師父,這家伙吵架本事很高啊,罵自己比罵人還兇,輸不了。”
陳平安卻皺起眉頭,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是毫無線索。
是一種出現了紕漏、遇到了萬一的某種直覺,沒有道理可講。
真要講道理,大概就是這位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一貫挨了打就比較長記性。
裴錢說道:“師父,此人道心污穢不堪,金頂觀選用蘆鷹擔任首席供奉,門風好不到哪里去。”
陳平安嗯了一聲。
蘆鷹與那跟在身邊的符箓美人調笑幾句,晃蕩回住處后,讓那美人離開,老元嬰片刻之后,一瞬間跌坐在椅上,雙手死死抓住椅把手,一臉匪夷所思,汗流浹背,喃喃道:“怎么可能,此人不是已經返回蠻荒天下了嗎?”
先前蘆鷹以一道獨門秘術勘破障眼法,本來是想要故意打草驚蛇,確定一下那客卿曹沫是否金丹,順便看一眼那女子的真實姿容。若是生得好看,不看白不看。
這道蘆鷹得自一處秘境仙府的神道術法,能夠看清一個人的真實面相。
只不過一般情況下,蘆鷹不會輕易祭出,一來用處不大,山上修士,面容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是譜牒,身份,境界,法寶。再者蘆鷹的修道之本,之所以能夠一步步成為元嬰,大半機緣,都出自那座破碎秘境的上古府邸,而那筆陳年舊賬,又牽扯到與兩個宗門十數位譜牒嫡傳悉數身死的慘案,所以哪怕面對那個白衣少年,還有站在黃衣蕓身邊的周肥,蘆鷹都會當自己沒有這門比較雞肋的神通。
哪里想到這一瞧,就給蘆鷹瞧出了一樁潑天大禍。
當年在金頂觀年輕金丹邵淵然的修道之地,書案之上,蘆鷹無意間瞥見過一幅人物畫卷,邵淵然在上邊寫了兩個名字。
陳隱,陳平安。
當時邵淵然就神色微變,蘆鷹便知道其中必然大有玄機。最終雙方一番勾心斗角,蘆鷹才得到了一個模糊答案,此人身份難測,來歷古怪,曾經在大泉王朝興風作浪一場,但是邵淵然只說他可以肯定,大泉蜃景城的圍而不攻,能夠得以保全,是此人原本打算將一座京城視為囊中物了。邵淵然那小子也夠心狠,非但不用蘆鷹發心誓,只是多說了一句話,就讓蘆鷹比發誓保密更管用了,因為邵淵然說此人,陳隱和陳平安都是化名,真實身份,極有可能是年輕十人之一,蠻荒天下托月山百劍仙之首,斐然。
蘆鷹擦了擦額頭汗水,長呼出一口氣。
斐然。陳隱,陳平安。
曹沫,姜氏供奉?神篆峰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