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苦玄和余時務留在了門外,后者微笑道:“分勝負的話,好像打不過。”
馬苦玄知道余時務的脾氣,還真不是含沙射影,或者煽風點火,這半個朋友,要么不說話,要么說實話。
早年馬苦玄剛去真武山那會兒,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口無遮攔的余時務,只不過在山上待久了,反而討厭不起來。如果按照輩分,年紀不大的余時務,還是馬苦玄的師伯祖。簡單來說,余時務就是真武山山主的師伯,至于小小年紀,怎么來的輩分,屬于天上掉下來的。許白當年之所以會去往真武山,就是跟著那兩位分別姓姜、姓尉的兵家老祖,先后蒞臨下宗風雪廟和真武山。而余時務,喊那兩位中土神洲的兵家祖師爺,都只需要喊一聲師伯、師叔。
一場裹挾兩座天下的大戰過后,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落幕之人無數,同時水落石出,應運而生,爭渡、崛起之人極多。但最終是誰獨占鰲頭,馬苦玄還沒跟那個家伙打第三場架,是自己還是他,不好說,但是馬苦玄已經可以肯定,絕對不會是那賒月,純青和許白了。至于身邊半個朋友的余時務,身為一個練氣士,卻太過依賴武運了,而且胃口太大,只能靠等,哪怕兵家為了應對那場大戰,得了文廟的默認許可,破例給了余時務兩份“武運”,依舊還差兩份才能補齊,如今大戰都已落幕,這家伙就只能繼續干瞪眼了。
估計這些都是那頭繡虎的算計,中土文廟和兩位兵家祖師爺,都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馬苦玄和余時務走到大瀆水邊,馬苦玄嚼著草根,雙手抱住后腦勺。
余時務坐在一旁,感嘆道:“陳平安好像看出我的根腳了,不愧是一位登頂武道的止境武夫。”
馬苦玄笑道:“又不是十一境。”
余時務勸道:“馬苦玄,聽我的,這一架,真別打。”
馬苦玄后仰倒去,翹起二郎腿,扯了扯嘴角,“你真以為我不找他,那家伙就不來找我?”
余時務疑惑道:“你一直不喜歡講那家鄉事,我以前也不好奇這些,難道你跟那個陳平安,有解不開的恩怨死結?”
馬苦玄吐出那根嚼爛的野草,開始閉目養神,沒有給出答案。有些老黃歷,翻是翻不過去的,得有人去撕掉。
緩緩走在祠廟內,宋集薪笑問道:“那三本書,什么時候還給我?”
先前兩人都各自請了三炷香,祠廟內人頭攢動,處處都顯得有些擁擠。
陳平安說道:“我又沒拿。”
宋集薪氣笑道:“陳平安,做人能不能敞亮點?”
當年齊先生留給宋集薪六本書,其中三本儒家書籍,《小學》,《禮樂》,《觀止》。三本雜書,術算《精微》,棋譜《桃李》,文集《山海策》。宋集薪當初與婢女稚圭一起離開驪珠洞天,跟隨宋長鏡去往大驪京城,在泥瓶巷宅子里邊留下了前三本,只帶走三本雜書。
陳平安說道:“我確實沒拿,如果書本長腳了,你自己找去。提醒一句,問問身邊人,別燈下黑。”
宋集薪將信將疑。
陳平安說道:“那三本書,如今在大驪市價多少,我不清楚。當年市價多少,是你不清楚,所以有沒有,其實一直沒兩樣。那本《小學》,當年連同大驪大隋和黃庭國在內,我找到了總計八個版本,最貴的六十五文,是在紅燭鎮,最便宜的三十六文,是在大隋京城。我沒必要拿你的書,書上寫了什么,我在二十多年前,就倒背如流了。如果大驪陪都的《小學》,此書價格還是比別的地方更貴,那么我奉勸你一句,你這個當藩王的,以后走夜路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