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集薪嘆了口氣,隨即笑道:“你的話好像比以前多了些。”
這個曾經的泥瓶巷同齡人,就是個挨打不喊、吃苦不喊、喜歡成天當啞巴的悶葫蘆。
陳平安跨過濟瀆祠廟的大門后,就不再雙手籠袖,神色淡漠,“也看地方。”
宋集薪突然故意說道:“要不要我幫忙清場?好歹是個藩王,這點能耐還是有的。那位廟祝,其實已經認出我了,我與他打聲招呼去?”
果不其然,那個青衫背劍的昔年鄰居,明顯忍了忍,還是一個沒忍住,以心聲罵道:“你他媽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只不過陳平安很快就沉默下去。
宋集薪笑了起來,“跟以前好像也沒啥兩樣,先前差點就要認不出來,這會兒好了,還是很熟悉。”
在濟瀆主殿外的廣場上,陳平安停下腳步,轉頭問道:“要不然等你先說完?”
宋集薪搖搖頭,“沒了,跟你聊這么多,你煩我也煩,敬香過后,各走各路。”
祠廟內熙熙攘攘,來這里虔誠燒香的香客很多。
宋集薪率先點燃三炷香,只是面朝大殿那邊,作揖敬香,拜了三拜,就將左手香火插入一座大香爐。
至于去往大殿內的磕頭禮敬,無論是宋集薪的大驪藩王身份,還是曾經的學生身份,都不合適,也不需要。
而右手持香的陳平安,點燃香火后,往三個方向,各自拜了三拜,與宋集薪恰恰相反,唯獨沒有面朝主殿祭拜神像,以右手將香火輕輕插入香爐,走到主殿正前方,頭別玉簪的一襲青衫,作揖后,久久不起。
祠廟門外的那條大瀆,人間年復一年的春風融融,故而又是一年楊柳依依,草長鶯飛。
年復一年的春風去又回,第一次離鄉遠游時的十四歲草鞋少年,在這一次的遠游又歸鄉時,不知不覺就走過了四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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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須河畔的鐵匠鋪子,劉羨陽今天依舊曬著太陽。
他沒有跟隨師父去往京畿之地,依舊留在這邊每天偷懶,睡覺,坐椅子上打盹,嗑瓜子,再打盹,又睡覺,周而復始,唯一的例外,就是陪著那個圓圓臉的棉衣姑娘,閑聊幾句,圓臉姑娘喜歡發呆,不太喜歡說話,坐在屋檐下,為了與劉羨陽劃清界線,兩人椅子中間擺滿了小竹椅和小木凳,只有在劉羨陽大罵某人的時候,圓臉姑娘才會點點頭,所以劉羨陽就奇了怪了,這個好脾氣好到了一個境界的賒月姑娘,對那馬苦玄都不怎么記仇,為啥對陳平安那么苦大仇深的,感覺差點就要扎草人了。
其實龍泉劍宗的祖師堂都已經搬走了,但劉羨陽還是愿意在這邊躲清靜。
這些年,小鎮和西邊大山變化挺大的,除了自家宗門北遷了,楊家鋪子后院也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