賒月點點頭,“都差不多,路上走著走著,就是這樣了。”
小雨朦朧潤如酥,有婀娜女子撐傘,在河畔姍姍而行,好似輕入畫卷中。
她只是路過鐵匠鋪子,走向那座拱橋。
劉羨陽神色古怪起來。
賒月望向那邊,問道:“她就是泥瓶巷的稚圭吧?”
劉羨陽點點頭。
賒月問道:“你們都這么熟了,不打聲招呼?”
劉羨陽笑嘻嘻不說話。
王朱不知為何,獨自還鄉,走過了那座沒有神像的龍須河水神祠廟,香火很一般,因為不遠處那條鐵符江的水神娘娘,是大驪王朝品秩最高的江水正神。再稍微遠些,過了棋墩山和紅燭鎮,就是繡花、玉液和沖澹三江祠廟,哪個不比河神廟的官大。
過了拱橋,她走入小鎮,隨便閑逛,督造官衙署,縣衙,楊家鋪子,一處荒廢的學塾,二郎巷的袁家祖宅,一一路過,然后她撐傘,站在騎龍巷臺階下,不遠處就是相鄰的壓歲鋪子和草頭鋪子。
雨水漸大,雨幕沉沉,白晝如夜,雨水沿著臺階上流淌而下,就像一條蹦蹦跳跳的溪澗。
草頭鋪子大門口,擱了條長板凳,一個眉眼飛揚的青衣小童,正陪著一位目盲老道士,各自翹起二郎腿,在那邊侃大山。
瞧見了王朱后,陳靈均就跟見著了鬼差不多,大致曉得那女子身份和根腳的老道士賈晟,也好不到哪里去,哥倆不約而同地挪了挪屁股,并肩而坐,相互壯膽。
兩人正襟危坐,沒有二郎腿了。
等到那個天底下最不需要撐傘的小娘們,沿著騎龍巷,一步步拾階而上,徹底走遠了,兩個難兄難弟,這才如釋重負,哈哈大笑,豪氣干云。
龍門境老神仙撫須感嘆道:“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能夠遇到靈均老弟,人生幸事啊。”
陳靈均唏噓不已,“可惜咱哥倆境界雖高,就是手里錢少。有錢道真語,無錢語不真,所以我才會在魏夜游那邊抬不起頭。有錢好啊,掙錢難啊,如果神仙錢跟這下雨差不多,就爽利了。”
老道士搖頭道:“兄弟二人,錢夠花就行了,咱們畢竟不是山主那般的天縱奇才,掙錢一事,隨緣就行了,反正無求到處人情好,不飲任他酒價高。”
王朱走到泥瓶巷后,快步而行,然后驟然間停步,剛好站在某人的祖宅外邊。
而隔壁宅子門口,坐著一個落拓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滿身寒酸氣,一把油紙傘,橫放在膝,好像就在等王朱的出現。
若是騎龍巷那邊的陳靈均見著了此人,保管跳起來就是一巴掌,都姓陳,本家兄弟嘛。
陳濁流。
之前悄無聲息走了趟齊渡入海口的云林姜氏,不過是游歷。
但他哪怕只是遙遙現身,就已經讓王朱心神不寧,不得不再次出關,最終選擇返回小鎮。
那個青衫書生站起身,以傘拄地,笑問道:“但知江湖者,都是薄命人。小小孽障,是也不是?”
王朱臉色慘白,沉默片刻,眼神堅毅道:“去別處打。”
陳濁流笑道:“暫時沒想法。不如一起去趟中土文廟?”
王朱問道:“寧姚去不去?”
陳濁流搖頭道:“多半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