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浩然天下,還愿意跟著這么一個旱澇保收的年輕隱官,再打一場嗎?那個年輕人只需要躲在幕后運籌帷幄,死的人,反正不會是他。第一場大戰,他都能活著從半座劍氣長城返回浩然,接下來這一場,當然就更不會死了。
此處歪理,別處正理。天下皆然。
此心光明,他人說不定只覺得刺眼。
所以這番話,不是說給那些跟隨年輕隱官一同前行之人聽的。
話挑人。
很多人哪怕今天聽不進去,沒有當真,以后等到真正打仗了,就開始會聽進去,肯定會多想。
少年皇帝使勁點頭,嗯嗯嗯,附和郁胖子。
這位玄密王朝的皇帝陛下,對那年輕隱官,是越來越由衷仰慕了,竟然能夠讓蠻荒天下的大妖們如此刻意針對,最早那些陰陽怪氣的調侃,看似嘲諷,好像是在惡心那個隱官,可為啥蠻荒天下不去調侃懷蔭,不去打趣劉氏財神爺?犯不著嘛,看不起嘛。
看來以后一定要找機會稱兄道弟去,這條大腿一定要抱,抱上了,說不定以后郁老胖子對自己,都要客氣幾分,再不會每次在御書房只有“君臣雙方、爺孫兩人”了,老胖子就經常從袖子里拿出把剪刀,咔嚓咔嚓剪指甲,還要時不時斜眼瞥向皇帝陛下的褲襠。
青神山夫人皺眉不已。
百花福地花主,如果覺得自己設身處地,與那年輕隱官更換位置,好像也沒什么太好的應對之策。很多事情,其實越解釋越渾濁,可要是不解釋,就只能吃個悶虧。
官巷驀然大笑道:“隱官大人有點私心怎么了,文廟這邊不管給出多大的封賞,都是他該得的,憑本事活下來,憑戰功當圣賢,誰敢嘰嘰歪歪,老夫第一個不服氣,良心被狗吃了嗎?!如果不是隱官大人力挽狂瀾,今天議事,說不得咱們雙方就都在你們文廟廣場了!”
大妖官巷本來想說良心都被阿良啃了嗎,只是看對方筆直一線氣勢洶洶的架勢,覺得做事說話,還是要留一線。
陳平安瞥了眼周清高,冷笑道:“甲申帳之所以毫無建樹,就是因為有你這么個小廢物領頭。”
那個拄拐杖的老人,笑了笑,與袁首、緋妃和五嶽都心聲一句。
只見那一襲鮮紅法袍的年輕人,瞬間雙膝微曲,身形佝僂如駝背,只是剎那之間,年輕人又再次挺起腰桿。
陳平安只是看向那個周清高,“聽說周密收了你做關門弟子,那他以后就別想打開門見人了。如果換我是綬臣,現在就得跪在地上砰砰磕頭,求你來當大師兄,只要別當小師弟,當大師姐都成。”
綬臣啞然失笑。
至于那些在半座城頭上練過劍、也未曾悄然消失在浩然天下的托月山剩余百劍仙,對于這個經常與龍君、離真“儒雅談心”的年輕隱官,更是印象深刻。有事沒事,隔三岔五,誰練劍遇到瓶頸了,或是實在悶得慌了,劍修們就挪步去往龍君附近,看看能否瞻仰一番隱官大人,誰要是運氣好,能與那個家伙聊上一句,都是不小的榮幸。不過年輕隱官露面次數極少,不是誰都能見著的,討句罵都很難,反正比破境難。
來了。
流白心中幽幽嘆息一聲。
陳平安微笑道:“有你和斐然兄幫忙,浩然打蠻荒,勝算就大了,原本只有十成的勝算,硬生生給你們提到了十二成。不然我還真不敢說個打字。如果我在文廟說得上話,以后等到大局已定,可以讓你們一個當甲申帳輸圣,托月山躺圣,一個勤勤懇懇,用心謀劃,負責幫忙送人頭,明天送完袁首的腦袋,后天送緋妃的頭顱,送完飛升境再送仙人,送得讓浩然天下應接不暇,估計都要忍不住勸你別送了,戰場上雙方好好打,這樣的戰功,感覺受之有愧。一個躺著躺著就當上了托月山扛把子,躺著躺著就成了文廟的最大功臣,該你們當圣賢。不過回頭我還是要問問文廟,你們倆是不是安插在蠻荒天下的死士,如果是,不小心被我連累給砍死了,我會篆刻兩方印章,刻那‘百死不悔’和‘心向浩然’。”
于玄倒抽一口冷氣。
好狠,兇殘。
火龍真人有些疑惑不解。劍氣長城啥地兒啊,風水可以啊,以前多悶葫蘆一小子,怎么去了劍氣長城幾年,就這樣啦?
周清高抱拳笑道:“隱官風采依舊。”
禮圣突然問道:“陳平安,有沒有抱怨我把你拉過來議事?”
齊廷濟,雖然是一位境界足夠的老劍仙,能夠代表一部分的劍氣長城,但是絕對無法決定飛升城劍修的選擇。
陳平安老老實實答道:“起先是有一點的,不敢說全然沒有。但是等到文廟宣布恢復先生的身份,就沒有了。”
禮圣又問道:“說打就打。就不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崔瀺?”
陳平安開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