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上,純粹武夫腳下的那條武學道路,才是最有希望肉身成神、真靈不朽的那條道路,就是難走了點,需要在兩三百年內躋身十一境,對現在的人來說,稍微有點修行資質的,既然能夠走捷徑,走坦途,何必涉險,走一條斷頭路的羊腸小道。能夠看穿此事的,陸沉得算一個。所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陸掌教,除了白骨真人,還藏著一副分身,始終在偷偷摸摸修煉武學,他去閏月峰看那辛苦,其實沒有表面那么簡單,說不定白玉京五城十二樓里邊,紫氣樓姜照磨的武學造詣,還不如陸沉,遠遠不如。”
陳平安瞇眼笑道:“原來陸沉也學武?那正好。”
城內大堂的那張酒桌上,陳平安就像只是陰神遠游出竅天外,并不妨礙他與秦不疑一行人的正常交談。
陳平安看似隨意問道:“秦前輩與師兄西山劍隱一脈,對我了解頗多?”
秦不疑搖頭道:“不多,也不需要太多,比如當年北俱蘆洲游歷途中,陳山主曾經遇到了一支北燕國騎卒隊伍,還藏有幾位割鹿山刺客,狹路相逢勇者勝。”
陳平安點點頭,沒有否認此事。那是陳平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開殺戒。
即便是少年時第一次出手,那是與宋雨燒并肩作戰,面對一支梳水國精銳騎軍,當年陳平安在戰場出手,也會刻意繞開那些尋常騎卒。
曾先生微笑道:“一葉落而知秋。”
崔東山笑嘻嘻道:“不需要,是不能夠吧?寶瓶洲地盤小,就有小的好處,稍有風吹草動,就藏不住龍蛇痕跡。”
秦不疑點頭道:“崔宗主此說,確是實情。”
師兄劉桃枝住持的西山劍隱一脈,早年確實想要在寶瓶洲落地生根,只是后來與繡虎治國理念不合,一行人就都被禮送出境了,說是禮送,其實就是驅逐出境,只不過崔瀺還算給劉師兄留了面子,既沒有對外宣揚此事,也沒有動用大驪朝廷修士,從頭到尾,不曾傷人。
崔東山豎起大拇指,贊嘆道:“秦姐姐快人快語,你這個朋友,東山交定了!”
秦不疑一笑置之,問道:“陳山主為何不愿擔任大驪國師?”
此話一出,就連簡明都豎起耳朵,等待陳平安給出的那個答案。
既為大驪王朝雪中送炭,又為自己和落魄山錦上添花,何樂不為?
無論是從師承,事跡,名聲,實力,山上香火情……方方面面,陳平安都是合適的,最合適的人選,沒有之一。
陳平安抿了一口酒,笑了笑,沒說話。
難不成劉桃枝西山劍隱在內的洗冤人三脈,也要與洛陽木客下山一般,打算浮出水面了?莫不是與某些諸子百家的老祖師,有了秘密約定,打算共襄盛舉,試圖在接下來三教祖師的散道之中,走出屋外,拎著水桶與天“接水”?
陳平安不言語,大堂內便陷入略顯尷尬的沉默氛圍。
崔東山打破沉默,“我要是不開口說話,還不得冷場半個時辰?”
見陳平安不愿意多說此事,秦不疑就當自己沒問。
松脂問道:“崔宗主好像精通各類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