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兵六年其中四年還是在精英云集的京城禁衛里黃本功從沒見過這樣可怕的刀。當刻發現自己未死時,黃本功及時瞧見斬出那刀的人。是個年輕小子,頂多也是二十五、六歲。卻有這樣的刀法。
那小子不久就跟同伴一起在血花中崩倒。
這刻黃本功仍然捧著三眼火銃的銅鑄銃身,跟許多戰友一起凝視著地上一具破裂的尸體。
那是沖進兵陣的最初與最后一個敵人。黑色的衣服在冒著煙。左臂穿戴那具像鳥爪的鐵甲和右手上的長劍,都被銃彈打得扭曲不堪。沒有鼻子、滿是新舊傷痕的怪臉仰對天空。
黃本功和身邊許多神機銃兵一樣,屏息看著姜爛的尸體良久,深恐又會看見這家伙爬起身來。
畢竟他們曾經親眼看見,此人有如鬼神般兩度沖破火銃射而不死。身為神機兵,他們比誰都了解火銃的威力,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前就有曾經受襲的禁軍戰友警告過:小心對方穿黑衣服的,看見就拚命快跑。現在他們終于知道戰友的意思了,不,比想象中還更可怕。
又靜待了一刻,黃本功終于確定躺在地上的姜爛已然氣絕,這才稍稍松一口氣,回頭看看經歷過敵人突襲的己方兵陣。
七十多個巫丹人,一場短暫卻暴烈無比的沖鋒,猶如一股突來風暴,將神機營防線整個右翼狠狠撕裂,一直深入到中軍。他們不但將接近五倍數量的禁軍一同帶往另一個世界,更令整個神機營的陣線嚴重傾斜失序。
神機兵陣原本由樓元勝將軍按“遇真宮”外的地形精心布設,各隊伍能互相援護并配合進退,但這些功能現在都斷絕了。
身為一名小小銃兵,黃本功自然沒想這些。他只知道跟自己同一支銃隊的戰友,許多都慘死在巫丹刀劍之下,而自己則幸運地活著。
媽的……我們這是來打些什么鬼家伙呀?千辛萬苦才晉升京城禁衛,還是朝廷最寶貝的神機軍,本以為無風無浪,相比常常要剿匪討賊的地方屯軍優勝多了,閑時給皇帝小子檢閱,放幾個統炮給他樂一樂就好,怎么會來打這種仗?
黃本功在老家原名是黃木,到了京城擔當禁軍才花錢改了這個比較文雅的名字,希望幫助日后升官。
這時在陣中,好些負責指揮銃隊的將領都發現混亂的危險,焦急地呼喝著,叫掌號傳令的軍官揮舞各種旗號,下令各隊重新組陣布防。
然而黃本功跟許多士兵一樣,心靈仍然陷于剛才交鋒的震撼之中,平日接受的嚴謹訓練一時都拋到腦后,反應極是遲緩。眾兵卒雖已開始轉移布陣,但行動甚是凌亂緩滯。這是神機營最脆弱的時刻。
而巫丹派最后也最強的攻勢,就在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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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降臨。
負責守備“遇真宮”正門前方的銃兵林君立,是其中一個首先發現異常的人。
在最初展開炮擊時,這支正門的神機銃兵隊奉了樓將軍命令,不分敵我射殺所有沖出門外的人;樊宗等七名巫丹弟子繼而又從這里突破肆虐,在他們的暗器與刀劍之下,銃陣死傷不輕,殘存的銃兵久久未能平復情緒。
宮門前的空地上死尸枕藉,加上炮擊的硝煙未散,猶如白日下的地獄景象。林君立與戰友守備著這么一片死地,更是心緒不寧。
林君立看看地上的尸體,里面許多是枉死在神機火銃下的己方鐵甲兵。有個被銃彈打掉了半邊臉,凄慘的死相暴露在陽光下,張開半排殘缺的牙齒,好像仍在發出無聲的慘號。林君立見了不禁疑惑:這人會不會是我打死的?
他跟戰友抱著仍然燙熱的手銃,手掌都在微微顫抖。他們即使安然從此戰歸還,這罪孽也將終身陪伴。
這時神機兵陣東側正陷于激戰,林君立身邊各隊銃兵也都引頸張望,耳里聽著那邊的殺聲,似乎正漸漸向中軍這頭接近,不禁擔心起來。
他們也都曾經目睹樊宗等僅僅七人的恐怖武功。沒有人確知巫丹派到底有多少人。但只要想象再多十倍這樣的“怪物”,已足令人膽寒。
就在此時,林君立似乎看見宮門前遠方,閃現出神秘的身影。
“啊……”他不禁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