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們就是三百年前的人?這就是三百年前的世界?
鼻子里開始聞到各種氣息。院墻上靜靜點綴的花朵散發的花香;家禽窩和家畜欄里發出的臭味;彌漫在街頭的油炸食物和飯菜的香氣;還有更多分辨不出來源的,猶如被陳酒發酵過的人間生活百種味道……
耳朵里也開始充溢了各種聲音,那是些人間生活的繁雜瑣碎之聲。
有分不清細節的絮絮低語聲;有高聲大嗓的談笑聲;有模糊黯啞的啜泣聲;甚至從一間沒點燈的小木屋里傳出了壓抑輕微的“嗯嗯啊啊”聲,還伴隨著咯吱咯吱的床響……
兩戶相鄰的房子里有兩個嬰兒在比賽似地啼哭,一棟簡陋的木板屋里傳出男人快活的大笑聲,另一座相當豪奢的石砌小樓中卻傳出了女人絕望的哭叫聲。而從一扇燭光昏黃的窗子里飄出的吱嘎黯啞的小提琴曲,猶如是在給這一切人間生活的苦樂悲喜做著淡定的伴奏。
孤獨地從原始林莽走回人間,榮兵感覺他的腳步正擾動著一壇發酵了三百年歲月的老酒。初夏夜的薄霧中,一種帶著沉淀了濃郁生活氣息的暗香,濃稠溫暖又令人有些不安地包裹了他的身心。
這磚樓,這木屋,這小院,這籬笆墻,這些氣味,這些聲息,此刻這一切一切……在三十個小時前都是什么?是被高聳的現代建筑深壓在地底的廢墟嗎?還是變成了杳無人跡的荒野草場?這些或是在昏黃溫暖的油燈下快樂地數著銀幣的人,或是坐在閃爍不定的爐火邊托著腮為明天的生計而愁苦的人呢?這些炒菜或是吵架做飯或是z愛的人呢?這每一棟房子里燈火昏黃的窗戶后面,都在真切感受著生活酸甜苦辣滋味的人們呢?僅僅就在三十個小時之前,他們真的早已是冷寥的墓地里孤寂了幾百年的枯骨嗎?還是連葬身何處都無處尋覓的可憐幽魂?
慢慢走在這形狀不規則的石塊磨平鋪就的街道上,感官如此真實,心靈卻如夢幻。
這時代夜晚的街上行人真少。走了這么久,只有一個裹著藍白印花頭巾,面目清秀溫婉的少婦與榮兵對面而過。走過榮兵身邊時,她稍顯遲疑地放緩了腳步,有點好奇地打量著榮兵這身怪異的衣裝和他那張罕見的面孔。榮兵停下來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正在想西班牙語“女士”這個詞的發音時,她已經低下頭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片刻就消失在薄霧中的街角。
是啊,在這三百多年前的西班牙小鎮,人家都是現實的生命,只有他才是個來自異時空的游魂。茫然無措地又轉回頭,在這壇三百年時光釀就的醇酒里,榮兵暈暈乎乎地向街巷更深處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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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該怎樣說你才會懂?或許從你任性地不懂得惜福之時起,幸福也就開始不珍惜你了。”——《榮兵日記?榮父語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