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這樣。我以前在中國的時候,學的就是航海。但都只是在課堂上學的,之前沒上過海船。我又學得馬虎,所以差不多都忘光了。去年跟著我們家鄉一條嗯……湖州的船第一次跑海路去馬尼拉,沒想到在一個缺德老頭兒家里喝了一口被人加料的朗姆酒就迷糊了,醒來之后就在來西印度的船上了……”
大伙這還是第一次聽榮兵講起與自己有關的經歷,可一聽榮兵說到“醉達加勒比”的過程,好幾個就哈哈大笑起來,整得榮兵莫名其妙的。
羅斯笑著說:“羅賓,大伙不是笑你,而是笑你和老德克來加勒比的經歷簡直一模一樣啊。”
“真的?”榮兵也驚奇地望著老德克。
老德克也笑著點點頭:“好吧,既然大家都相處這么久了,還沒好好說說各自的事兒,那咱就聊聊好了。我先說吧……”
“我的家庭是祖居英格蘭德文郡的契約租地農(leaseholders)。童年時光很平淡也很快樂。英格蘭的那種小鄉村真是挺美的,安靜祥和得就像田園油畫一樣。雖然日子不富裕,但人們也沒太多奢望,就那樣平靜地過唄。家里除了父母親,還有一個比我大五歲的姐姐。父親在農民里算是挺有見識的人,所以我十多歲時還被他送到附近一所教會辦的學校里讀過幾年書。我也是在那時認識了附近一個村莊里善良聰慧又美麗的女孩安琪。回想起來,那些日子的每一天,都像一幅永存在我記憶里的精美油畫啊……”
“可人為什么要長大呢?世界為啥要變化呢?也許你們覺得這話可笑,可我真沒覺得大炮和戰艦越來越先進有什么好,大樓和大橋越建越氣派又有什么好。當我后來見識了這世間無數的繁華之后,我直到現在仍深深覺得,我這一生里最幸福的日子,還是在那個優美安靜的小鄉村里那些簡單悠然的時光……”
“后來一切就慢慢開始變了。先是我的父親得病去逝了。然后是姐姐出嫁。再之后,是我一直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我的那個女孩安琪,也被她父親強迫著嫁給了一位鄰郡的海軍軍官。從此我們就再沒見過面。再之后,我家里租種的土地的主人,那個叫波米爾的貴族老爺,帶著打手和流氓把所有能圈的地都圈成了牧場。我們一夜之間就掉進了幽深的地獄!母親在貧病交加和絕望中也離開了我……”
“那段歲月我就像個沒有靈魂僅憑本能生存的動物一樣。什么想法也沒有,就那樣簡單地活著。我一直流浪到了倫敦,那些日子也不用提了,啥苦都吃過,啥黑暗的事兒都見過。直到有一天偶遇了一個同鄉,他那時是一條商船上的海員。他提到了一個讓我想聽又怕聽到的名字!去年夏天他的船在紐約啟航時,看到一艘正在入港的船,那艘船的甲板上站著一個女人……他說應該是安琪!”
“那天晚上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忽然從麻木中蘇醒了!我覺得自己灰暗的人生忽然又有了一個目標,又有了一個在心底里強烈地渴望著去見上一面的人。哪怕什么都不要,就只是遠遠地再看她一眼……可我根本就付不起到西印度群島的船錢。我哪有那么多錢啊?我那天晚上把身上所有的錢都買酒喝了!我抱著酒瓶子坐在倫敦橋的石欄下喝得爛醉痛哭……我不斷地在心中向天主祈禱:只要能夠讓我上船到西印度群島去,我愿意付出一切……”
“仁慈的天主慷慨地實現了我的愿望……第二天下午我醒來,發現自己在酒醉中不知啥時候已經被抓伕隊(pressgang給抓到皇家海軍的軍艦上,正在駛向加勒比!要知道,海軍雖然號稱采用征兵制(conscription,其實根本就沒雞脖制度!只要水手不夠了,每艘船的船長在港口整備的時候就會派出抓伕隊四出抓伕。”
“就這樣,我來到了加勒比。我流浪四方,我經歷了一個歐洲人在西印度這邊能夠經歷到的一切,可一直都沒能實現我最初的愿望——遠遠地再看安琪一眼。漂泊至今,孑然一身的老流浪漢一個。嗐!人生如夢啊孩子們……”
老德克講完了自己的故事,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大伙也陷入了沉默。
“羅斯,給大伙兒也講講你的事吧。相處這么多年了,以前大伙也不聊這些,連我都不知道你的事兒。”老德克又習慣性點將了。
螺絲笑了笑:“我嘛,26年的人生里也沒啥值得說的。我是英格蘭西南的港口城市‘布里斯托爾’人,生在一個窮掉了底的家里,有父母和一個小我3歲的弟弟。我爹是漁場工人,每天帶著一身魚腥臭回家。我媽是背著罐子給人送牛奶的女工。一家人就這么勉強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