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脾氣不好,可能是日子太難太壓抑了吧。每次喝完酒就像魔鬼一樣地發泄和打人!家里誰都打。從小我就怕極了,嚇得要死!所以我12歲以后就幾乎整天不回家,在街上和那幫大小無賴們混在一起,喝酒打架偷東西啥都干。那時街區的人們都管我叫‘特威爾家的內個壞小子’,哈哈哈!”
“16歲那年,在一次兩個街區無賴的斗毆中死了倆混蛋。我那些好哥們兒很義氣地一致對法官指認其中一個就是我打死的。真見鬼!當時場面辣么亂,每個人都在拿著刀子棍子亂打亂捅。上帝作證!我直到現在也搞不清到底是不是我干的。”
“鑒于當時我在街區里的名聲太棒了,所以大家一致呼吁干脆趁這機會把‘特威爾家內個壞小子’絞死算了。幸好我們教區有個仁慈善良的老牧師,他來到關押室看我并且告訴我,他會盡量為我在法官面前爭取到僧侶的特典(benefitofclergy)——也就是說,如果這個罪犯能讀一段圣經,那他就能免于死刑。(叫做callforthebook)”
“我當時就哭得稀里嘩啦的……不只是出于對老牧師的感激,還因為我特么根本就不識字啊!伙伴們,將來一定得告訴你們的孩子,讀書學習一定要讀書學習!這簡直太塌梁的重要啦!是要人命的那種重要啊!”
“我怕極了也后悔極了!我哭著向老牧師懺悔,求他一定要救我。于是善良的老牧師也許是平生第一次做了違心的事,他把圣經中的某一段逼著我背誦下來。上帝作證,我從小到大從來沒辣么強烈地渴望過學習!我想我到死都忘不了當時背誦的那段話——我們若說自己無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們心里了。我們若認自己的罪,神是信實的,是公義的,必要赦免我們的罪,洗凈我們一切的不義……”
“第二天在法庭審上,老牧師厚起臉皮沒讓法官來指定內容,而是直接拿著圣經假裝翻到一頁,放在我面前讓我讀。當我一字不差地背誦完之后,我抬頭看見老牧師的嘴唇也在動著,正喃喃地小聲懺悔:‘萬能的主啊,請原諒我為了讓一個孩子免于死去而撒的謊吧……’就這樣,我倆在法庭上對著懺悔……”
“總算逃脫一死。我和一群罪犯被押上船,送到大量缺少勞動力的西印度群島殖民地‘安提瓜島’的一個新建種植園,成了‘赦免死刑的契約奴’。可那個種植園主太特么黑心了!在咖啡和甘蔗收獲季,我們每天都要干20個小時的活兒!我苦忍了一年終于找機會跑掉了。”
“接下來,也是在加勒比流浪四方,啥都經歷過。直到后來當水手時被老德克他們的船攻擊,我就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海盜。老德克在后來的日子里兩次救過我的命!我就一直跟著他了……”
螺絲腿兒表情輕松地講完了他的故事,并沒有像老德克那樣發出什么感慨和嘆息。大家也都聽得平靜。
切里:“那就說說我吧。羅斯,我可比你幸運。我有個偉大慈愛的媽媽,她為了不忍心親眼看著我受苦,就把還是吃奶嬰兒的我扔在倫敦‘天堂’一般的沃平區一個教堂的臺階上。哈哈,我得說,她肯定是天底下最慈愛的母親了!她是個天使吧?”
“那年月像我這樣被遺棄的孩子實在太多了,教區人員也養活不了。機智的他們就以四便士一天的價格把嬰兒租給乞丐當乞討道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咋活到五歲的。從五歲開始,教區人員又把我們這些五到八歲的孩子,以每人二十到三十先令的價賣身七年給掃煙囪的人。老板買下我們這些幼小的孩子,命令我們爬下煙道替他做清掃工作。有時下面的火還在燒呢,我們沒有面罩,也沒啥防護的衣服,就這么去清理煤灰。我們這些“攀爬男孩”(climbingboy)中很多人沒多久就會染上肺病和眼睛失明,沒準兒哪天就死在哪根煙囪里了。”
“我咋受得了這個?于是七歲那年我就跑出來,變成了一個衣衫襤褸地在街上流浪游蕩的‘倫敦黑警衛’(blackguard——地痞流氓的意思)。我們這幫流浪兒白天乞討晚上偷東西,困了就睡在店鋪臺階上或街邊角落里。沃平算是倫敦最窮的街區吧,到處是破衣爛衫的窮苦人,到處是簡陋寒酸的小破屋。泥濘惡臭的街上滿是兩邊小樓里半夜倒下來的屎尿,也滿是騾馬糞便和屠宰牲口時留下的大片血污……”
“有顆高貴之心的我當然沒法繼續忍受這樣的環境啦?于是我走出沃平在倫敦到處流浪。每天生活的基本內容就是乞討、打雜跑腿、擦皮鞋、偷東西、打架……挺自在也挺無聊的。”
“直到有一天,我一直到黃昏都沒弄著吃的沒弄到錢,走在東區的白教堂附近時實在餓得不行了!趁賣面包的胖老板扭頭和人說話,我就偷拿了一個面包轉身就跑!我以為他那么胖,又不可能扔下面包攤子來追我,肯定沒事兒呢。可他媽萬萬沒想到啊,胖老板拿出一個哨子吹得‘哇拉哇拉’地那個響啊!”
“結果我剛跑到街角就被兩個巡邏的民兵抓住了。他們挾著我正沿街邊走著,對面來了三個抓伕隊的人,領頭的好像和其中一個民兵認識。他們小聲聊了幾句,民兵就把我交給他們,還說:‘便宜你了小崽子!跟這位大人走吧……’就這樣,我就被抓到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