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呵呵,終于說到家世了!還敢比嗎?溫妮?你的姓氏“梅蒙”很有名嗎?切!僅僅不過六七年前,在任何一個貴族宅邸的會客廳里,當客人們聽到唱名的管家喊出“梅蒙”這個姓氏的時候,人群中可曾泛起過哪怕一絲一毫的漣漪嗎?只不過,你那出身尋常但特別善于媚主鉆營的父親,這幾年確實比較走狗屎運罷了。而我呢?我的祖父可是那位聲名顯赫的,法國第一位被授予海軍元帥銜的“讓德斯特雷”爵士!
“家世?那是要比底蘊噠我親愛的溫妮!要是你真能明白這一點,或許就不會對我那活潑迷人的哥哥再有任何不公正的挑剔了!”
伊娜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笑意,斜眼瞥著床邊柜上的那紙信封,就像在不屑地瞥著寫這封信的那個女孩似的。
寫這封信的那位閨蜜,除了上述的原因招了伊娜的煩之外,也是因為去年夏天,在她明傳暗遞百般努力之下,終于讓溫妮對她那位英俊的哥哥似乎略有些意動了。可她那位風流成性的哥哥實在令人無語!居然又和他那群狐朋狗黨們在河對岸的貧民區那邊……與幾個下等婊子在一間屋子里搞了個肉體大聯歡!
最可氣的是,這些整天無所事事的廢物們的這一“壯舉”,居然被當月新出的那期《風流信使》給編進了幾乎等同于情色小說的社會花邊新聞欄里。
溫妮似乎是為此生氣了吧?否則她也許就不會在當月離開巴黎,去遠在萬里之外的西印度群島她那位殖民地總督父親那里了。
真煩!真想像不出,為什么自己那個全身上下的關節都像裝上了彈簧一樣永遠停不下來的哥哥,居然會去喜歡這么一位老是悶悶地坐在那里蹙眉感傷的憂郁小姐呢?要不是他一直央求,我又怎么會和一位這種門第這種性情的女孩做手帕之交呢?
伊娜重新躺下,賭氣地扭過身子背對那封書信。可翻了幾次身之后,實在無聊透頂的她還是坐了起來,怏怏不樂地捏起那封信的一角拈在手里,從床邊柜的抽屜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金剪刀,剪開封口,抽出折疊得厚厚的一沓信紙。
“算啦,還是看看你這假清高的憂郁美人兒都會說點什么吧。雖然這和看無聊的《學者報》也沒甚么區別。”
伊娜重又靠回床頭,展開信紙,帶著無所謂的神情看了起來……
——親愛的伊娜
請原諒尚在萬里之遙的我,過了這么久才終于寄出了這封信。要是您能知道我在這短短的數月間,居然已經歷過那些每天志得意滿地走在愛麗舍田園大道上的人們一輩子都無法想像的事情,因而導致這短短的一封信斷斷續續地重寫了三四次方成,或許您就可以大度地對我如此惰怠的行為而稍加寬容了。
分開了這么久,您一定在牽掛著我吧?就如同您陪隨侯爵夫人去勒阿弗爾海濱度假時,我也會數著日子久久地牽掛和思念著您一樣。
我想讓您知道的是,這漫長而可怕的旅程,其實從剛一開始我就已經在后悔了。長這么大都沒經歷過一次遠行的我,從旅途之初就飽受了馬車的顛簸之苦!雖然之前聽大家都在說,世界上最好的道路就在我們偉大的法蘭西國境之中,雖然我家里那輛加了彈簧和皮套做為減震的馬車性能也還不錯。即便這樣,從巴黎到南特那段可怕的旅程,至今回想起來都會令我感到恐懼!
我們在8月6日就幸運地搭乘到了開往西印度群島方向的“圣德培號”。這是一艘我從前根本無從想像的,巨大的遠洋航船。要知道,親愛的伊娜,這并不是當我們挽手走在圣母院橋上,或是并肩站在新橋的露臺上,在塞納河中看到的那些飄飄蕩蕩的小舟,它幾乎就像一整幢飄在海中的巨大無比的樓房!
在最初的十幾天里,廣闊的海洋確曾帶給我無以形容的震撼與快樂!甚至還真的一度淡化了因五年前我那位天使一般的母親離我而去后,就深深根植在我性格深處的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