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將自己從厚重的冰層中拔起,他需要繼續往前走,幻境也好實境也罷,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到達對面。
他的腳步在雪中拖沓,背負著越積越多的雪,還需要時刻注意不能讓自己摔倒,滑出天橋那他就完了。
不過幾十步,他就異常疲憊了,他太累了,從基地到九靈山下,再上山,到登上天橋,連續十多個小時的靈力付出,他自覺元神已極度虛弱,光平衡住自己也非常困難。
他看到自己的腳,感覺根本不是自己的,里面灌滿了冰,凍成棍棒。
被兩腿趟過的地方并沒有任何痕跡,甲鯤有些苦澀,我還不能運用于實體,但它卻能將我拽住。
橋面又是一堆積雪向兩邊滑落,飄散,亦如那個陳啟然的靈體在星散。
如果我掉下去了,胖金瘦海肯定會難過一陣子的,還有方茜,大牛。至于那個歡歡,這家伙不知道他有沒有悲歡。
又是一步,凍死在冬天肯定不好受吧,這種又冷又餓又累的感覺,他可真想倒頭就睡下去,就在這里睡過去吧。
如果我有個火堆就好了,我可以在那里睡一直睡,睡到第二天,如果還有點吃的,更好,人造食物也可以。
前面有個人?甲鯤定了定神,看清確實是,但他是凍結在天橋上的尸體,還有,有些人像立柱一般,更多的是蜷縮著。
我該為他們感到慶幸吧!至少不用再受罪了,靈體的痛苦尋常人哪怕一生只遭到一次就足以讓其崩潰吧。
他不知道怎么還會有鼻涕,而且它們也都凍成了幾坨,它們與僵硬鼻子連成了一體。
呼吸如此困難,空氣像灌注進去的冰塊在體內攪動,但他本不需要呼吸的,他不懂,“上天護佑!”
“上天護佑!”
他的腿很痛,好像拖行著幾百斤之重在前行,“累了吧?那你就坐下來,休息下你會知道坐著遠比站著好,如果你愿意,回去吧,去那里的這么痛苦,想想吧,你現在本該睡在床榻上享受那些美夢。”
一個心底的聲音升起,主導著他的思緒。
“美夢?你倒是說說我什么時候做過美夢!”
“哦,”那個聲音有些詫異,“當然你還想著父母也會在家等著你,如果你出了任何事,都是他們生命之中不可承受之痛!所以,你該做的應該就是向后,那會很容易,相信我。”
“母親?父親?”甲鯤喃喃自語,這兩個我本不該陌生的詞,如今竟讓我如此痛楚!
“知道吧,你的勸導都會振奮人心,讓我更有斗志,謝謝你!”
甲鯤說完,一步一步挪向前,他又被一具尸體擋住路,少量的積雪將他勾勒出了雙手向天的姿態。
靈體當然能對他與天堡阻隔起來,甲鯤只是奇怪死了的靈體怎么不立即星散了么?
也許是那個生魂被凍死,立刻成了陰魂。我該怎么辦?甲鯤想了一會,生魂既死,這具尸體有何用?
他轉念一想,將它退下去也不是一個仁慈的辦法。但他已沒有了多少力量,要將其躺下,跨過去?他試了一下,已經辦不到了。
身上的幾處痛楚又像頭腦中擠來,甲鯤痛得抱頭彎下腰,顱腔似要炸開一般嗡嗡響。
好一會才恢復了一點,前面還有五六十步,天堡上的燈火愈加清晰,像無數個希望在召喚。
他忽然看到尸體雙腿正以岔開的姿勢立于橋面中央,何不我縮小尺寸鉆過去?但好幾次他都以失敗告終,這里不能變形,他這才知道所有飛躍或變形等術法都已被禁錮!
“我現在已沒有了將你慢慢躺倒的力氣,但我必須過去。現在我只有推你倒下。如果你沒有摔下天橋,那是你我的幸運,如果你不幸掉下去,那只能請你原諒了!我只能做到這樣,非常抱歉!”
甲鯤向這具尸體的背后念叨了這句話,然后動手去推。
“可以了,甲鯤,這段天橋你算過了,我該恭喜你!”那具尸體猛然轉身,甲鯤認為這不過是幻覺,哪有這么容易過去,這座橋上的苦難是沒有窮盡的!
眼前是一位中年人,很普通的衣著,也是很普通的相貌,放在人群里都認不出的,但他似乎有些面善。
只是當他說完之后,飛揚的雪立刻消散,而他也已處在天橋末端的最后幾米。
“走吧,今天雖然比較辛苦,不過么,我能保證,你不會后悔,”中年人已走上天堡的臺階。
甲鯤有些猶豫地跟著,他心里卻沒有什么害怕,更沒有如期的輕松。
有什么可怕的,他有什么好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