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屏風,看見洪波、篤竹還有一名婦人坐在席子上,他們正低語交談著。那婦人衣飾簡凈,一襲白衣,相貌卻溫柔秀美,娟秀非凡,臉上有明顯的兩道淚痕,眼神中都是憂傷。
他們見我站在屏風前,立即都站起了身。
“雪羨姑娘。”洪波開口道。
洪波向我走來,見我行走不穩的樣子,關心道:“身體可好點?”
回想剛才,我是忍著劇痛從床上爬起,四肢無力,心臟還隱隱作痛。我捂著胸口無力地說道:“不太好。”
我瞥了一眼篤竹,見他欲行又止的樣子,以及他憂傷的神情,便猜測:他是在關心我。
洪波攙扶著我,面露愁態,話語中有些隱含:“你身體欠佳,女施主為你尋得良醫,近日你就在郭府修養吧,我和師兄弟們忙于操辦法事,便沒多少時間關心你了。”
我又把目光轉移到那位女婦人的身上,洪波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介紹道:“這位是郭富的妻子崔氏。”
女婦人連忙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低垂著眼簾,溫柔地向我行了個禮:“草民見過公主殿下……”
霎時間我竟然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后,我急忙向前攙扶崔氏,卻無奈自己四肢無力,差點兒被自己絆倒了。
我急忙道:“免禮免禮。夫人這是折煞我了,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
可崔氏卻執意不改口,話語中還有敬畏之意:“在我們百姓心里,公主殿下仍是公主殿下,圣上下旨只是做給人看的……”
她對我的敬畏之意讓我極其不適應,我寬容地撫慰道:“您還是叫我雪羨姑娘吧,畢竟圣旨已經下了,您再叫我公主便不合適了,再說,如今我在您這養病,我還得感謝您呢。”
她感慨道:“以往民間傳聞中的九公主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如今我算是見識到了……現在民間傳言,九公主勇敢無畏,寧愿舍下尊貴的身份也要同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私奔,我……不禁感到佩服。”
當她說到我與和尚私奔之時,我和篤竹的眼神都有些躲閃。想必她還不知道當初的我是和誰私奔吧……
崔氏的眼神中既有羨慕又有說不清的感情:“而我,出生卑微,‘婚姻自由’‘戀愛自由’這類詞,我連想都不敢想,只能聽天由命。可我算幸運的了,父母給了我還算看得過去的容貌,在五年前的一場偶遇,被我相公給瞧上了。相公是名門望族出身,有不少姑娘都愛慕著她,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儀表堂堂,我當時受寵若驚極了……”
崔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容:“我被相公隆重地迎娶進了郭府,那是我這一生中最幸運的時刻了,我就這么……成了郭大少爺的妻子。那一刻,我是多么的幸運啊,僅憑一張好看的容顏就入了郭府……”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消失:“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對相公的愛越來越深。可自從他接任了布織紡后,他便不再是那個他了。他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仿佛我就是他的玩偶一般,喜歡便天天抱著,不喜歡便扔了。我嘗試為自己打抱不平,但卻沒那個實力,昔日的花顏月貌在權利面前輸得一塌糊涂。他的一拳把我從郭大老板的妻子的身份打回到了過去,我就是一平民。”
“我愛他,便開始學會包容。甚至,親眼看見他把花樓里的女人帶回郭府……”
“有段時間,他的這些丑事影響了布織紡的運營,后來慢慢地,城里的百姓都不把郭大老板的丑事當回事了,布織紡的運營又恢復了原態。”
“郭二少爺一直在惦記著布織紡,有一次還與郭大老板吵起來了。郭大老板瞧不起二少爺,便把他趕出布織紡了。郭二少爺一直心懷記恨……”
“郭大老板,我的相公,在四天前被人殺害了……”
說到這,崔夫人沉默許久,痛苦的眼神看著地面。
我向前撫慰道:“您的經歷我悉數聽說了,請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