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里,身著戎裝的鄭一峰與梁蕓正并排而坐。
兩人略顯憔悴,神情看起來似有些緊張。
鄭一峰的雙手抱拳,擺在兩腿中間。
梁蕓則把手搭在鄭一峰的腰后,臉上擠出絲勉強的笑容。
鄭一峰深吸口氣,緩緩說道:“鄭峰,當你看到這條消息時,我們應該已經不在了。”
標準的遺言開頭。
鄭峰腦袋里先是有萬千道悶雷轟然炸響,隨后剎那恢復清明。
他腦海中的雜響,沒有了。
梁蕓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今天是3008年1月6日,我們正駐扎在第二戰區外。今天我們接到了最高等級的警報,所以來到這里負責警戒。”
鄭一峰:“但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敵人會是什么模樣,總之,應該是很兇險。”
梁蕓繼續道:“這兩天我與你父親都有些心生不寧,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拍下這段影片,算是給你準備的。當然,我們都希望你壓根就不會看到。但現在,很顯然,你已經看到了。”
鄭一峰的眼睛先閉了一下,似是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說道:“對不起,鄭峰,我們沒能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梁蕓:“對不起。”
話說到這里,二人對視一眼,似是在想象著正在鏡頭的另一面,跨越時間與空間注視著自己。
兩人的目光略有些閃爍,心情分外復雜。
一股莫名悲涼的氣氛,正在緩緩升騰而起。
鄭一峰拍了拍梁蕓的背,話鋒一轉,“當然了,沒人可以真正的預知未來,我們錄這個也只是心有所感,所以有備無患。說不定我們還是自作多情呢?倒也希望是這樣了,哈哈哈……”
梁蕓錘了下鄭一峰的肩膀,“正經一點,我們在給先……鄭峰錄制遺言呢。”
“哦哦哦,好的。”
鄭一峰趕緊又老老實實坐好,雙手擺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神情肅穆,全然沒有為人父親的威嚴,倒像是個犯錯被老師逮到的小學生。
很顯然,剛才梁蕓不小心的口誤讓鄭一峰冷不丁回想起自己這番遺言的真正對象,于是又表現得緊張過度了些。
梁蕓見丈夫張弛無度,悄悄用腿撞了撞他的大腿外側。
鄭一峰緊繃的身子稍微放松了點。
他稍微尷尬地看了看妻子。
說來也是奇怪,鄭一峰早已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
自十一年前離開7號星投身戰場以來,他經歷的生死危機沒有一百次也有數十次。
雖美美總逢兇化吉,但半條腿邁進鬼門關也是實打實的,但他卻從未有現在這般緊張。
因為,理智和感情都在告訴他,這很可能是自己作為先哲轉世的父親,給先哲所說的最后一些話。
鄭峰的命運公約印記已碎,在感情和心性上的表現太像二十一世紀的普通人,所以鄭峰清醒地知道,自己今日所說的話,毫無疑問會對先哲轉世造成久遠的影響,進而間接影響到全人類的命運。
在開口之前,他甚至根本沒有辦法打腹稿。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給鄭峰打雞血,還是稍微往回拉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