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條人命,代表基地內部已經不再安全,更代表她辛辛苦苦收集的大量數據也失去了安全保障。這些數據都還沒來得及進行最后驗證,她也不知道在別的基地里是否有備份。
梁志初則沒想那么多,而是湊上前去,仔細端詳著松田正仁胸口的圓洞,并用眼睛目測了一下。
旋即,他瞳孔微微收縮,分外緊張的看向努爾阿洪,更用略顯畏懼的目光瞟了一下西塞塔。
努爾阿洪心領神會,大聲說道:“執行組長權責!解除西塞塔·羅伊的武器使用權限!”
基地里損壞的只是尖端設施,出于穩定性和可靠性的需求,離子束槍和作戰服上的權限識別機制中還有一套備用系統,正是依附于傳統半導體芯片的聲紋識別裝置。
隨著努爾阿洪話音落下,墻上的離子束槍上發出輕微的咔噠聲響,然后響起冷漠的電子音,“已取締西塞塔·羅伊中尉的武裝權限。”
同樣的聲音還來自西塞塔身上,他的作戰服也失去了功效。
西塞塔的身子頓時往下一沉。關閉效能的作戰服失去了反重力功能,頓時變得重若千斤,甚至反過來限制了他的行為自由。
梁志初這才說道:“松田正仁身上的傷口與他兩邊肩膀軸線的距離都是22厘米,兩側誤差不超過零點五厘米。在失去智能瞄準裝置的輔助后,除了職業軍人,恐怕沒人可以打得這么準。組長你是做不到的,畢竟你雖然有使用權限,但你平時不怎么練槍。”
梁志初的潛臺詞不言而喻。但在說這個話時,他顯得很痛苦,甚至有些自我懷疑。
四年前,在一次外出考察任務中,梁志初曾被J919上的一頭兇猛機械獸威脅到性命。當時是西塞塔從天而降,救了他一命。自那以后,二人關系很好,時常在一起談天說地,交流人生理想。梁志初了解西塞塔是個怎樣的人,情感告訴梁志初,兇手不可能是他,但理智卻又說不得慌。
西塞塔面露委屈悲慟的神色,痛苦道:“梁哥你也不相信我?你還不知道我么?我和松田雖然時常打打鬧鬧,但我都只當是在開玩笑,在逗他玩。我怎么可能會殺他,我圖的什么?我又沒瘋。雖然基地里發生了些意外狀況,但我是專業的戰士,在我的軍旅生涯中經歷過不只一次比這個兇險十倍的局面。我的理想是要成為領袖陳鋒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向其他人類開槍?努爾阿洪組長,你審核過我的履歷。你應該知道,我在戰場上不只一次用自己的性命去掩護戰友。在我心中,松田和你們一樣,也是我的戰友啊!”
……
最終眾人并未將西塞塔囚禁起來,只是取締了他的武裝權限。
原因有二。
第一,除推理之外,確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證明西塞塔是兇手。許久不曾被使用過的離子束槍上,也沒有留下西塞塔的指紋。按照科學考察小隊的管理機制原則,在僅有一名專業軍人的情況下,不能僅憑推理便取締專業軍人的行動自由。否則,消弭一個疑似潛在危機的同時,可能又會帶來更大的危機。
第二,基地里已經出現了死者,與外部的聯絡遲遲未曾恢復,誰也不知道星球上究竟發生了什么,會不會有隱藏的外部敵人突然出現攻擊基地。基地和其他人需要西塞塔的保護。如果將他關進囚牢,一旦發生緊急事態,再將他放出來會耽擱不少時間。
這一整個白天,眾人基本還是一無所獲。本該出發前往其他基地的松田正仁已死,信息也沒能發出去。
既未能與外界恢復聯系,也沒能就著松田正仁的死亡案探查出什么有用的證據來。
在過去近萬年的歷史中,人類已經太久不曾遇到過這樣詭譎的狀態。破不了的惡性兇殺案,也很多年不曾出現過了。
在日常生活與工作里,人們已經習慣了無所不能的量子智腦的幫助。驟然間失去99%以上的智能輔助,就像被蒙上了眼睛,刺破了耳膜,人們的生存環境被完全打破,仿佛回到原始社會。
再聰明冷靜的人,一時間也緩不過勁來。
就像昨天時,為了準備飯菜,在基地內兼職機修工作的松田正仁被薩曼莎叫去折騰了很久,才找到用接線短路制造電涌的辦法激活電磁爐發熱裝置。歐夏夢和梁志初搶救數據時,也是硬生生用機修螺絲刀擰開了本該自動開啟的密封盒。幸好當初設計時考慮到了這種狀況,沒有做成全封閉式的,不然以保存數據的黑匣子的材料性能標準,神仙來了也得抓瞎。
眾人忙乎了兩天,問題一個沒解決,絕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重新適應低科技水平下的基礎常識上,以至于思維都變得僵化了些,眾人的邏輯分析能力多多少少都有點下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