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綰卻沒有心思處理它了。
自從大王將李斯擢升為廷尉府的廷尉,王綰便是明悟大王之意了,看似自己還是國府相邦。
實則……秦國一天下之后的許多法令都會在廷尉府進行,換言之……國府很難摻和進去。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以往的廷尉府并不顯耀,因為商君變法以來,法令如故,沒有太大的變動。
故而,也就導致廷尉府位分不顯,不及國府。
不過,這個時候就不一樣了。
自文信候身死之后,自己仍為咸陽要職,也曾為廷尉,更別說也曾親自參與秦國東出函谷,攻滅六國的謀劃。
多年間,未有懈怠。
甚至于如同大王一般,三更之時,仍舊在國府處理政務,四更之前步入寢室都不躲。
甚至于秦國律法之下的事六歇息一,自己也當它們不存在,只求不出差錯,助力大王全力謀略取勝之道。
昌平君熊啟反叛,自己為相邦,更是如此。
然則,一切卻慢慢變化了起來。
自己和大王之間,似是有些別樣的陌生感生出了,那是一種彼此之間隔著什么東西的感覺。
然多年來,自己和大王之間,并未和大王在某些重要事情上,有重大異議。
諸多政事,一同商討,便是頒布下去了。
滅楚之后,那種別樣的感覺越發明顯。
思忖良久,王綰有所得,或許是自己同大王之間原本就有隔閡,只是隨著諸夏歸一,逐步凸顯了出來。
大王!
絕對是一位不遜色任何一位秦國先王的英主,這一點王綰可以確定,萬分確定。
少年登位,自己也曾在文信候面前語落,盡可能讓大王參與政事,君臣終究有別。
奈何,文信候沒有在意,后來有了嫪毐之事,文信候自身也遭劫,大王徹底親政掌權。
自己的才學,自己知道,相對于李斯、尉繚、武真侯那般……,不算出色,甚至于略顯平庸。
處理政務上不成問題,可是在一些長策大略上,沒有他們出色,大王重用自己為相邦,應該是為了滅六國盡可能的穩定為上。
念及此,王綰不由一笑。
好在,自己沒有令大王失望,一直到諸夏歸一,自己都沒有令大王失望,算是可以好好的舒緩一口氣。
李斯為廷尉,應該非大王隨意提拔的。
秦廷之內,廷尉位列中樞要職,其下還有許多要職,大王如此,明顯要大力落在廷尉府。
一天下之后,定然有諸多變化。
廷尉府會成為百多年前,商君變法之地,從廷尉府的職責來看,是那般。
自己并不反對,因為李斯有這個才略。
卻是自己不是很認同李斯所行之策,因為……自己曾親自參與編撰《呂氏春秋》。
自己深刻明悟《呂氏春秋》之言。
商君之法,適合秦國,卻不是永遠的適合秦國,這一點文信候當年曾說過。
商君之法,有著極大的好處,所以變法以來不過百年,秦國獨霸獨強。
然而,萬物不會永遠的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商君法令之下,老秦人田畝所得財貨泰半入府庫。
還有商人所得,近半被抽取。
那不是一個正常的秩序,身為商賈出身的文信候對自己這般說道,所以,在莊襄先王薨逝之后。
便是對于秦國政事有所改變,奈何,大王親政之后,文信候之策盡皆被廢去。
自己覺得文信候所言很對,所以……一直堅守文信候所言寬松懷柔之法。
可惜,燕丹謀秦,至此,自己不在多言。
大王知道自己喜歡《呂氏春秋》,可是并未因此疏遠自己,自己也知道大王喜歡《商君書》。
王綰明白,只要自己不像當年文信候那般,將《呂氏春秋》之言化作政事推出,便一直會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