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麂眼睛都睜不開了,依然嘴硬道:“沒睡著,就是瞇一下,這就回屋。”
祺穆無奈皺眉,小麂常在院里躺的忘了時辰,夏天還好,無非被蚊子咬上幾個包,秋冬就太涼了,容易生病,他便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日就寢前都會看一眼院里,如果小麂還在便讓她趕緊回去。
小麂揉揉眼睛起身,道:“這就回去,殿下趕緊歇了吧。”
祺穆看著小麂的背影,進屋關門,自己也仰頭看了一眼讓小麂入迷的天空,似有些意思,卻也不甚有意思,還不至于讓他此時空留在院里欣賞,未做停留,轉身回了房間。
之后的幾天小麂常常看到祺穆走神,多次叫他都聽不到,課堂上先生說下課他也聽不到,經常是所有人都走完了,小麂在學堂門口沒有等到祺穆,走到學堂內才發現整個學堂只剩他一人了,他卻還未察覺。
雖然已是深秋,這日卻忽然下起了可比盛夏時節的大雨。
下了一下午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房頂被小麂反復修修補補,已經很少漏雨了。
深夜,雨依然嘩嘩的下個不停,祺穆躺在床上絲毫沒有睡意,準確的來說,自從他想明白那件事情之后,就再未睡過一個安穩覺。
皇上踹母妃的一腳和皇上任由哭鬧的自己被李公公抱出大殿,比以往更清晰的輪番在腦海里上演。
想的出神的祺穆倏地被風聲吸引,外面狂風驟起,雨如銀河倒瀉,風聲和雨聲掩蓋住了一切聲音,也把外面停留的所有東西都趕回了自己的巢穴,飛不回去的便只能死在雨中,陰云密布的天空沒有一絲光亮,人間變成了暗無天日的地獄,飄蕩在人間的冤魂惡鬼們還在嗎?此時出來吧,正是個好時候,是你們可以肆意狂歡的時候。
瓢潑的雨水可以沖刷掉所有的痕跡,偶爾的陣陣驚雷讓所有人都睡不安穩,卻又感覺不到這雨與往常有什么不同,除了這雨來的晚了一些。
祺穆在暗夜中起身,未掌燈,穿著中衣光著腳徑直走到門前,伸手打開門,風聲雨聲更甚,紛飛的雨水頓時被吹進房間,祺穆走出房門,走到雨中,感受著地上陰郁起伏的雨水似笑非笑,雨水毫不留情的拍在他的身上,冰涼的雨水被寒風用力一吹,像刀子,一瞬間薄薄的中衣便濕透了,一萬個想法在腦子里忽閃,揚起嘴角輕蔑一笑,雨水不斷的從臉上滑下,卻未眨一下眼,目露寒光,堅定的站在雨里,直到體力不支,躺在院子里,渾身泥濘不省人事......
直到第二日一早,風停雨歇,小麂如往常一樣,起床打開房門伸個懶腰,深秋清晨的涼氣撲面而來,可剛剛伸起胳膊便看到躺在地上的泥人,腦袋翁的一聲,整個人的魂瞬間就被抽走,寒氣從心底泛起,渾身冰涼,一瞬間失了聲,只顫抖著嘴唇卻說不出話,渾身發軟,用盡全身力氣剛要邁出門檻,卻一下子被絆倒趴在泥水里,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爬到祺穆面前,手捧著祺穆毫無血色又冰涼的臉,終于出了聲:“殿下,殿下……”
轉頭朝著門口用顫抖的聲音喊道:“來人呀,快來人呀……”
在門口等著一會兒要隨行保護祺穆去學堂的侍衛聽到喊聲立即沖進了院子,看到一身狼狽的祺穆躺在地上,滿臉驚愕:“殿下這是怎么了?”
“快去叫太醫。”小麂對侍衛道。
“好!”侍衛趕緊快跑出門去找太醫,雖然祺穆不得寵,但是畢竟是皇子,有性命之危他也難辭其咎,倘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皇上定然會殺了他解恨,皇后也會支持殺了他以假惺惺的表示對祺穆的惋惜。
小麂漸漸回過神,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曾經提半桶水都費勁的人竟然把已經十二歲一身泥污的祺穆一路抱到了床上,已經淚流滿面,沾了一身的泥污,裙擺濕了一大截狼狽不堪。
小麂蒼白著臉色顫抖著手把祺穆濕透的衣服全都換了,又用熱毛巾擦了擦,可是兩個人依舊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