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祺穆帶了一本書兩壺酒,獨自去了田間。
祺穆騎著牛比往常多走了一段路,坐在牛背上,書高高的舉在眼前,偶爾飲一口酒,另一壺酒掛在牛角上。
忽的一位正在農耕的男子拿著鋤頭走上來攔住了祺穆:“公子,您這可是顏真卿的真跡?可否借在下一看?”
“哦?公子也喜歡顏真卿?”祺穆停下來問道。
“是啊,書法,詩集,為人在下都極為欣賞。”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邀公子到前面涼亭一敘。”祺穆下牛朝來人作揖。
“請!”此人直接把手里的鋤頭扔在了路旁。
二人一同朝涼亭走去,男子道:“安史之亂之時,朝中小人當道,國有良將也多被陷害致死,顏真卿一介書生卻敢舉兵反抗安祿山,當真是為天下讀書人爭氣。后被重用,重振朝紀,卻因剛正而遭人嫉恨,年至八十依然被派往叛軍之中,最終慘被縊死,他保住了氣節,也為天下讀書人樹立了一個榜樣。”
“公子以為顏真卿該去嗎?他去之前已明知是死路一條。”
“該去,他已然盡忠一生,不能臨死前染了污名。況且李隆基也并非無可救藥,畢竟他也是開創了一個開元盛世。”
“倘若盛世清明,君主仁義,那為家為國身死而無憾!可是李隆基晚年掩耳盜鈴,重用佞臣,任由他們陷害忠臣良將,有多少良臣成為忠臣,國盛由他,國敗也由他!”祺穆道。
“那公子以為顏真卿不該去了?”
“不,該去,他已然夙興夜寐奮斗一生,那是他的信仰,若他不去茍活余生,怕才是最大的煎熬。”祺穆此話只提了顏真卿,卻并未提李隆基值不值得顏真卿如此做。
“倘若入仕之前已然知道朝廷黑暗無能,還要入仕嗎?”祺穆問道。
“自然不要!那不是尋死嘛!”男子又問,“公子以為呢?”
“魏征曾說他愿為良臣而非忠臣,我深以為然。身死固然能留清名,可是忠臣身死那必是遇到了昏君,如若不能一展抱負,倒不如留著抱負閑云野鶴草草一生。”祺穆回道。
“若是遇到昏君,群臣便可不再為這個天下努力了嗎?”男子又道。
“昏君必然偏聽,偏聽偏信之人必信弄臣,昏君之所以為昏君那必然是殺害忠臣良將,他殺人無數都未喚醒過他,誰又能說自己的鮮血便能喚醒他?”
“以為君王難喚醒,那便不喚了嗎?”
“喚了卻不醒,那便是不愿醒或是醒不了,那還如何喚?”
“那遇昏君該當如何?”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無需個人決斷,且看天下人如何。”祺穆慨然道。
一番談話讓男子面露笑意,而后仰天大笑,笑的暢快。
走到涼亭落座后,祺穆拿出另一壺酒遞給對面的男子,男子并未詫異,只是道了句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