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還帶著未涼的余溫,應是趁著人還沒斷氣,將將剝下來的。
每敲擊一下,那人皮便發出一聲悶悶地回響,皮肉因為還算柔軟,會慢慢彈回敲擊人的手上,讓敲鼓之人越發欲罷不能。
可聽鼓之人卻只能聽見人骨被擊碎的聲音,那些碎渣被包在人皮下,聽得見,卻摸不著,那悶悶的鼓聲,仿佛是那張人皮在張口訴說它不能解脫的痛楚。
此刻,淺蝣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皮鼓被敲擊時的不寒而栗,甚至,這聲音更摧人肝腸。
一尺接著一尺,蘇子桑、蘇子榆用的氣力十分精巧,鹿清歡背上的那一片銀脂雪海只落了道道尺痕,卻不見血梅點點。
可淺蝣卻知,人皮再完整,人骨總是易碎的。
她強壓下內心的不適,慢慢將目光移向那跪地之人的臉上。
縱使軀殼受得百般苦,可鹿清歡除了額上泌出的汗珠和白了幾分的臉色,他的神色不曾有分毫的改變,沒有痛苦之色,亦沒有告饒之意,仿若他早已脫離了這副皮囊,登了所謂的極樂世界。
蘇子衿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倏然收緊,指節被捏得青白。
他死死地盯著鹿清歡,看到那人依然泰然自若的樣子覺得分外刺眼,終于還是忍不住出聲道:“若師兄忍不得,想要告知我那妖物的去處,或許子衿還可讓師尊網開一面,免了師兄這接下來的皮肉之苦。”
鹿清歡仍舊雙手合十,緊閉雙目,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不必。”
蘇子衿冷哼一聲,赤著雙目俯視那人,被攥得生疼的手指握緊又松開,而后唇角逐漸上揚,“看來鹿師兄仍然執迷不悟,定是子桑、子榆的力道太輕,才讓鹿師兄不能認清自己的錯誤。子桑、子榆,你們定莫要讓鹿師兄失望才是。”
蘇子桑和蘇子榆面面相覷,苦澀一笑。
唯有施刑的二人才知道他們用了多大的氣力,若再勉強加重力道,他們的雙臂不但會腫脹酸痛數日,怕是不用修為抵擋的鹿清歡,骨頭都要斷上好幾根了,雖然現在的情況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
終究,他們不敢忤逆蘇子衿,只得頭皮發麻地領了命,二人認命地運起一絲靈力護住臂膀,而后將弟子服的下擺別在腰間,往手上啐了口吐沫。
弟子服下本就隆起的肌肉,隨著二人運起的一絲靈力更加鼓脹,他們再次掄圓了壯碩的臂膀,齊齊奮力落下戒尺。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鹿清歡的口中溢出,在他雪白的下巴上暈染出一朵荼靡的曼珠沙華來。
那一身的銀脂也終究沒能幸免于難,一顆顆殷紅的花骨朵如雨后春筍般鉆出雪白的肌膚,爭先恐后地探出頭來,剎那之間,芳華盡現,綻放的花朵絢爛多姿,搖曳著觸目驚心的紅,凋零掩埋于他的腰間。
目光所至,滿目瘡痍,淺蝣的那顆心臟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肆意拉扯,再倏然攥緊,最后被高高拋起,再被踩在腳下反復搓碾。
麻,從她的脊柱慢慢擴散,先是身體,再是四肢,最后延伸到口中、舌尖,直至干澀的雙眼,她甚至覺得整個人都被那簇艷紅奪走了呼吸。
她想沖過去將那兩人踹翻,想劈手奪下那萬惡的戒尺,更想大聲呼喊,讓鹿清歡不要再那么傻,管他勞什子的懲戒之法,甚的不能用修為作弊。
可是,她渾身像灌滿了鉛一般無法動彈,甚至連張嘴都做不到。
為什么,她看到鹿清歡受苦,會這般痛徹心髓,難不成,這人給她下了失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