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羅裙襦宮裝展,竟不想早已不再是當年的分寸。
淺蝣嗤笑一聲,臥床多年,竟連條像樣的輕衣也不可得了嗎?
“殿下,宮裝確是每年都有人來量尺寸的,只不過礙于殿下病著,是以每年的尺寸基本都沒有改動。”
“罷了,既不合適,又何必強求?替孤挑件常服吧。”
銀翹有些為難地選了條螺青色的素色羅裙,雖顏色有些暗沉,可配上淺蝣蒼白的膚色,卻意外的并不難看,倒生出些風皺波濤雨添山色的清新感來。
滴漏垂著淚珠兒盛滿申時最后一滴空隙,竹竿滑動著身子交替時辰,酉時已悄然來到。
“走吧。”
淺蝣束著新裝,坦然地端坐于四輪車上,任由銀翹將她推出這座金絲籠,準備坐上驅往更大牢籠的豪華馬車。
甫一出門,一陣和煦的微風輕拂她的面容,那份溫柔中還裹著幾分花香的甜蜜,輕嗅一口,沁人心脾,馥郁迷人。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因為淺蝣的出現而訝異地紛紛駐足觀望,可當看到她病若西子的模樣后,沒有諂媚之相亦沒有嘲諷之聲,只是有些惋惜地嘆息搖頭,而后繼續忙自己的活計去了。
清新的空氣爭先恐后地吸入她的肺腑,好似在無聲地替她修補那個破舊的老風箱。
青陽高照,陽光和暖,耳邊還時不時傳來鳥兒的啼叫聲,便連街上的叫賣聲都變得悅耳無比。
包子攤上還時不時地升騰起一片熱氣,攤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淺蝣能感覺到胸腔中又注入了一股鮮活的氣息,好像陰霾被這等市井氣輕易地拂去,她又成了一個有血有肉,不再在地獄中掙扎爬行的惡鬼。
她,活了。
此刻,便是坐在毫無人氣的馬車中,她的神態都是放松的。
撩開布簾,正看到兩個小男孩因為搶一只小狗而互相拉扯著,嘴里還喊著諸如“大黃是我的”之類的話,那等潑皮樣讓淺蝣不禁微勾唇角。
她心中的笑意鼓動起來,好像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夢中,也有一個這般稚嫩的少年郎,他閃著一雙亮晶晶的桃花眼,認真地喚著她“阿槿”。
可惜,這般煙火旖旎如一曲有始有終的歌,開頭起調激情昂揚,奔流而過,卻終有歸于平靜的一刻。
譬如現在,馬車入皇苑,兩道朱門又重將她與那短暫的美好隔離。
一如重新封印了她心中那涌動的暗潮,波濤不再拍岸,海天從未一色。
“殿下,奴婢推您去鳳鳴宮吧,國主在那里等您。”
淺蝣看著那一座座巍峨聳立的冰冷宮殿,面無表情地點了頭。
她支頤斂神,雙目微闔,并不想看這披著輝煌外衣下的裘馬聲色。
可偏偏老天不欲遂了她的愿,一道白青色的人影拖曳著寬大的衣袖踱過她的面前。
一陣梅香幽沉撩動,讓她“唰”地睜開了雙眼,可惜那人窄腰長腿,步伐穩健且行速極快,待她再看時,僅能看到兩縷被束于腦后的白色鮫綃隨風飄揚。
這人,是誰?
“恭送圣子大人。”
淺蝣聽到銀翹的話立時坐直了身子,從未想過,她想見的人,竟與她如此擦肩而過。
“銀翹,你喚方才那人……圣子?”
那人,是辭麓?
“回殿下,那人確是圣子大人。”
“他附在面上的白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