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殿,殿下!奴,奴婢是替國主來宣旨的,您不能這般對待老奴啊。”
梅內宮被摑得雙眼冒金星,白皙的面上一片紅霞盡染,與她身上那暗紅色的宮女長袍倒是相映成趣。
“銀翹,停手。”
梅內宮許是見搬出了鳳嬈,淺蝣多少有些顧忌,捂著臉繼續說道:“殿下,老奴這番形容回去,國主必定會追究,老奴這次可為殿下遮掩過去,可您這般性子,日后若是入了宮,國主見到您如此,怕是會責難與您啊。”
淺蝣支起半個身子,似是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自己的長指甲,輕咳了兩聲,面上更顯倦色,“哦?”
那一聲“哦”拖曳得極長,猶如一把飛刀劃過梅內宮的心尖,讓她不自覺地冷汗涔涔。
“殿下,老奴是看著您長大的,自是忠言逆耳。”
淺蝣看著這臭蟲的百般洋相,心中不禁哂然一笑。
有什么比捉弄一只快要化為塵埃還垂死掙扎的臭蟲更有意思的呢?
想到原身墜入此等境地,這人也略盡綿力,眼下竟還一番極力維護的偽善模樣,倒是同夢中那些個修仙的腌臜貨無甚分別。
淺蝣的指節捏得“咯吱”作響,心中的火苗越燒越旺,恨不能立即將這等臭蟲丟入無間煉獄,抽筋剝骨,油烹火焚,直到這人被煉化得形銷骨立,再被自己輕輕一捻,挫骨揚灰,以全了她這一世的罪孽。
可惜,這臭蟲還有別的妙用,只能容她再蹦噠一陣子了。
淺蝣撫著自己不停上下起伏的胸口,破風的粗嘎喘息聲越來越濃重,而后她劇烈地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抖動著單薄的身子,配上那依然濕漉漉的頭發,如何看,都似個半只腳踏入棺材的瘋病婆子。
透過披散繁亂的頭發,淺蝣隱約看到梅內宮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尋常的暗紅色,轉瞬即逝,這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在何處見到過來著?
不待多想,梅內宮已然收起了先前那副不合時宜的啼哭模樣,她捂著一側被打腫的臉頰,終是低垂了幾分原先高昂的頭顱,只那微微顫抖的身子透露出幾分憤懣的倔強。
呵,這個老臭蟲怕是許久未曾受過此等待遇了,如此,甚好。
“咳咳,梅內宮,孤打你,那是在救你,你,可懂?”
終于將氣息捋平,淺蝣無甚皇家姿態可言,大喇喇地披散著頭發,四肢癱軟如泥地靠臥在床頭,隨著說話氣息的吐納,只有幾根調皮的發絲被鼓動得一飄一飄,除了此等算得上鮮活的氣息,她全身上下頗有種出氣多入氣少的垂死模樣。
許是淺蝣表現出來的頹靡和將死之態過甚,以至于自認為無辜被打的梅內宮生生咽下了這口惡氣。
試問,誰又會尋一個本就注定要死之人的晦氣呢?何況,這人的暴戾之名遠播,淺蝣若是不動手,才讓人心生疑竇。
只是,淺蝣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救她”,終究不能讓梅內宮信服,茲當是她病糊涂了,心里不痛快,找了自己胡亂搪塞了個理由發火罷了。
梅內宮重新調整回那副該有的恭敬姿態,心下訕訕,而今之太女,不過是再無法追逐熒光的飛蛾罷了,待入了燈盞,撲火而亡是她遲早的歸宿。
“老奴謝殿下提點。今日老奴來此,一是為探望殿下,二是國主希望接殿下入宮調養身子。小殿下的生辰快到了,殿下還需早日康復,一同參加小殿下的成人禮。嘶……”
梅內宮的唇角被摑得破了皮,慢條斯理地說完這些話,那腫脹的面頰終是顧不上主人強裝的鎮定,皮肉來回拉扯跳地歡實,如何看都似個跳梁小丑,哪里還有甚的內宮之威,著實可笑。
淺蝣眼中嘲諷的笑意擴散開來,好像四肢都充盈了十足的靈氣,越發得放松。
鳳宛煙這般借口,倒是妙得很。
淺蝣心下輕嗤一聲,成人禮?
殊不知,鳳嬈的大女兒,南巫國的太女殿下,臥榻十年,病痛纏身,在床上渾噩度日,自己的成人禮是哪一日怕是都糊涂的記不得了,那個時候,又有何人提及此事?
原身當真,是鳳嬈的親生女兒嗎?鳳嬈可還記得有這么一位曾經也是鐘靈毓秀的太女殿下?
淺蝣的笑意慢慢延伸為與原身合體后的無邊恨意,她皮包骨的十根手指緊緊攥住身下的錦被,雙手撐著這副殘軀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將遮住面容的頭發盡數撥到腦后,她露出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臉,沖著梅內宮咧嘴一笑。
“臣下,領命。”
梅內宮被淺蝣這副癲狂的模樣嚇得后退了兩步,似是發現此舉不妥,硬著頭皮又站回了原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