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清低頭一看,一位不到四尺高的男孩,拽著自己的衣服。這孩子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眼巴巴仰望著裴宴清。
“小孩,你家人呢?怎么就你一個人呢?”
“啊,啊,啊——”
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這孩子都只會啊啊啊應著,裴晏清心想,這孩子莫不是癡傻的吧?
他心中念著師父,轉身想走卻又被小男孩拽住。
將這樣一個小孩單獨留在不歸林,也確實不人道。
想了想,他還是彎下腰,耐心地說道:“你是希望我帶你去找家人罷?”
“啊~啊啊——”小孩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總算有些不一樣的反應了。
裴晏清抱起孩子,忽然發現這孩子后頸有個青色蓮花胎記,這個胎記太熟悉了!
師父!師父的后頸也有這樣的胎記!突如其來的發現,讓裴晏清險些松了手,沒把孩子摔地上。
“這小孩,不可能是我師父吧!我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一百多歲了,是個世外高人。可不是你這樣的小屁孩!”
他摸了摸孩子的頭,耐著性子問道:“你家在何方?哥哥幫你找到家人,送你回家吧!”
小孩卻悶悶不樂撅起嘴巴,不再說話。
“問你話呢,你不說我怎么送你回家呢?”
這孩子,正是裴晏清的這一世師父梔一。
為那劣徒散盡一身修為,變成了五歲稚子。
要是他還是原來的模樣,早就吹胡子瞪眼眼把裴晏清打個半死了。
老小孩梔一師父氣歸氣,還是幫自家徒兒謀算著。他閉目掐指一算,來了……
于是他又拽了拽裴宴清,伸手往北一指。
“喲,還記得回家的路,原來不傻嘛!”裴晏清見清言手比動作,還能送回家去,大松了口氣。
清言師父有苦難言,寄居在口齒不利索的稚子身上,還被自己徒弟嫌棄,真是憋屈死了。
不知不覺抱著梔一師父走了兩三里路,終于看到回城的大道。
裴晏清覺得手有些酸了,便放他下來歇會。
“小孩,莫非你家是建康城的?怎么會一個人跑那么遠呢?咦,人呢?…”
這孩子怎么撒手沒呢?
忽聞有馬車聲響由遠及近,飛馳來。
梔一忽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站在大道中央,這馬車眼看就要避不及!
裴晏清顧不得自身安危,一個翻身過去抱住梔一,就往路邊滾。
“嘶嘶——”
即便如此,這馬還是受到了驚嚇!
不受控地就沖出道,往下坡的地方跑去!
裴晏清暗道不好!一個起步躍起上了馬,跑出半里路,這馬才被控制住,停了下來!
一個濃眉杏眼的丫鬟不滿地嚷道:“你人這怎么搞的,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
“莉白,莫說了。先看看孩子怎么樣了。”
謝清菏掀起車簾,緩緩走下來。
是她,是她!她在向自己走來。
裴晏清聽得到自己心跳如鼓聲,咚咚咚越來越激烈,似乎都要直接跳出來。
衣衫襤褸,一身酸臭,還帶著可疑的血跡。
他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他曾當了裴家家主八年,拜相入閣五年。
離那至高無上之位,也只有一步之遙。
可這一刻的他,在這樣一個豆蔻少女面前,自慚形愧,手足無措。
他窘迫地低著頭,沒想到這一世和她的初見,比上一世還狼狽,他小心退后了兩步。
可是眼前的少女似乎并未多把目光轉向他,他不由得松了口氣,又有些許失落。
這輩子的謝清菏尚不認識自己,又怎么可能會注意到一個穿著鄙陋的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