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放下手,露出純善、清澈的雙眼,目光卻和他相接。
裴彧想起了她小時候——
那時,她每次求自己幫忙辦事時,眼神便是如此。
只是后來,她卻把這樣的眼神放在了周元德的身上。
此時的她又想求自己什么呢?求自己幫她去接近周元德、求自己退親不要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丟了她的顏面,還是其他?
周圍的人,都跟看著怪物一樣看著路遙。
“遙遙,你怎么回事?”杜氏面色不悅,皺著眉頭問她,“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只有你退親才能跳出火坑。”
杜氏是真的急了,連一口咬定婚書是假的事情都給忘了。
“怎么你如今又反悔了?這家伙到底給你吃了什么藥?讓你迷了眼。”
路遙想了想,猶豫半響才回答,“他長的俊?迷了我的眼?”
正在喝水壓驚的陳氏,當即沒忍住,一口水就噴了出來。
裴彧的確是個俊俏的少年,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右眼角長著一顆朱砂小痣。
長得是真好。
這是村里公認的事。
但是,再好也沒用。
裴彧雖被社學的先生喜歡,可他身為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下地干活怕是還不如村里的姑娘。
他在參加童子試的時候更是屢屢受挫,瞧著考取功名是無望的。
若裴彧的父親還在,嫁給他或許還能享福。
可如今裴彧父親名下的田地已經賣的差不多了,他的兩位叔叔一位嗜賭、一位老光棍總是游手好閑。
祖母刻薄、祖父偏愛其他兩房。
誰若嫁給裴彧,不止要養活一大家子,還要給他準備束脩、照顧啞巴妹妹,明顯就是去受苦的。
誰知道是火坑還會往里跳呢?
總而言之在這個既破又窮的鄉下,再好看的容貌都比不上有力氣、有田地。
裴彧不由的皺了皺眉。
路遙聞弦而知雅意,她明白無論是哪個有本事的男子,也不喜歡旁人提起他的容貌多過才華。
“我不愿做商人婦,更不愿去做誰的繼室!”路遙認真的道,“再說,我又不傻?干嘛放著有仕途的讀書人不要,去嫁給一個糟老頭子呢?”
“這不是撿了芝麻丟了瓜嗎?”
路遙是真的這么想的。
周元德再優秀也即將是別人的丈夫,而她絲毫沒有去摻和別人婚事的想法,更別提做什么勞什子繼母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
她可不想過門就做一個小寡婦。
陳氏有些相信女兒的話了,連杜氏和薛氏都發現了路遙約摸、大概是真的這么想過?
“不行!”薛氏最先反應過來,“這親必須退!”
“你們路家別玩花樣了,趕緊退還聘禮和定親的信物!”
“否則,這事沒完。”
薛氏想著賭坊里人的話,若是不拿銀子幫丈夫還賭債,那么她的丈夫就會被砍掉手指、手臂,最后還會沒了性命。
“沒完就沒完,反正這親事我不答應退!”路遙極有風骨的抬起頭,讓自己看起來氣勢十足。
薛氏氣急敗壞,卻又不敢真的動手。
路家男丁眾多,動起手來是他們吃虧。
“你到底要怎樣?”裴彧面目清冷的問了一句。
路遙屬實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