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恒姿態閑適地靠在軟枕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卑職不該,不該驚擾郡王……卑職甘愿領罰……”
白筱筱咬牙認罪。
人命關天,不走這一趟終究是不安心。
就算是白走一趟,就算是被眼前這個神經病王爺打一頓,她也認了。
楚弈恒沒說話,良久之后,敲桌子的聲音響起,他才冷冷地扔了句話給白筱筱:
“你這差事當得可真不錯。”
白筱筱:……這是夸她呢,還是夸她呢?
或許大概可能,是嘲諷?
作死的小媒婆縮了縮脖子,把頭低得更低了些,一言不發開始裝死。
反正系統沒炸毛,她死不了。
媒婆無所畏懼,她不怕死,真不怕。
王家嶺。
夜梟凄厲的聲音從林間劃過,寂靜的村莊更顯寧靜。
下一刻,犬吠聲卻齊齊響起,一路追逐塵土,朝著郭敘家里追了過去。
屋內,眼盲的姑娘剛剛摸索著在房梁上掛好了白綾。
這是她借口做寢衣,一塊一塊攢了好久的白綾,足有一丈長,也足以讓她清清白白地離開人間。
她知道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再也不會來娶她了,她這輩子,注定會成為家人的拖累和恥辱。
可她有什么辦法呢?從前她只是眼睛瞎了,如今,心也瞎了,什么指望都沒了。
她摸了摸疤痕累累的臉頰,擦干最后一滴眼淚,顫顫巍巍地爬上凳子,將頭伸進打好死結的白綾里,腳下微微一用力,就懸在了半空中。
最后一絲意識模糊的時候,她仿佛聽到了哐哐當當的踹門聲。
是家里人來救她了吧?
不,誰也救不了她了。
天亮時分,郭春草尋短見的事兒就傳遍了整個王家嶺村。
沒辦法,馬車跑的太快,追在后面的狗太多,村里人以為莊子里進了土匪,全都拎著鋤頭趕來了,這事兒想瞞也瞞不住。
郭孝母親幸災樂禍地拍手:
“上吊?怎么不真吊死呢?丑人多作怪,嚇唬誰呢!”
話音剛落,就被人照著后腦勺拍了一巴掌,跌了個狗啃屎。
等她爬起來罵人的時候,卻又找不著是誰動的手,氣得站在村頭足足罵了半個時辰。
某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隨從默默地擦擦手,深藏功與名。
郭敘一家人抱著尋死未遂的女兒大哭一場,白筱筱安慰他們一場,接受了他們的道謝,默然離開。
這種時候,她說什么都不合適。
郭家人雖然感謝她來得及時救了他們女兒的命,可他們心里未必對她沒有怨氣。
畢竟沒有她這個官媒婆來催促親事,或許他們的女兒也不會尋死。
回城的馬車上,楚弈恒瞥了一眼懨懨地縮在角落里的小可憐,冷哼一聲:
“人已救下,你還有不足?”
“有啊。”
一夜未眠,此時隨著馬車的顛簸,白筱筱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聽見有人問,也就迷迷糊糊地答:
“這樣的可憐人結什么婚啊,一輩子待在娘家當米蟲不好嗎?為什么要逼她嫁去別人家受罪?朝廷也太無情了……”
“朝廷無情?呵,原來想死的人是你啊。”
男人冰冷的嘲諷傳入耳中,白筱筱一個激靈,醒了。
“卑職該死,卑職胡說八道……”
媒婆無所畏懼?
呸,媒婆低三下四,媒婆滿肚子都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