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落下之后,卡邁爾接著在一旁說道:“在冬堡的戰場上,參加戰斗的士兵們不僅僅戰勝了瘋狂的神明,也戰勝了凡人對神明的敬畏本能——現在看來這是個非常關鍵的‘因素’。當然,當時參戰的大部分是本身就不信仰戰神的法師或魔導士兵,但或許比起他們的具體信仰,他們‘凡人’的身份才是關鍵。”
“需要一個‘對抗信仰’的要素么,”高文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卡邁爾所說的是他此前曾隱隱約約抓到過,卻沒有認真思索過的方向,“如果確實如你所說,那我們或許真的可以解釋為什么自然之神和魔法女神身上發生的事情和戰神截然不同——當他們兩個脫離神位的時候,凡人的想法和行動完全沒有參與其中,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對抗信仰,戰勝敬畏的過程。”
琥珀瞪大眼睛在一旁聽了半天,其中涉及專業領域的部分其實她基本上都沒聽明白,然而這最后的部分她卻是反應過來了,于是頓時大吃一驚:“哎,難不成咱們還要把阿莫恩和彌爾米娜拉出來殺一遍啊?這不合適吧,他們已經主動離開神位了,而且彌爾米娜還藏到了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們當然不會這么做,”高文立刻揮了下手,“他們兩個已經脫離神位,對凡人的束縛也已經消失,不管是自然神術還是魔法儀式的力量都不再受到神性制約,這已經達到了我們的預期。至于他們某些遺物遺產遺體之類的東西帶點污染性那都是次要問題,最多也就相當于需要謹慎對待的毒害危險品——我們不能因為這種原因就對他們出手。”
維羅妮卡在旁邊點了點頭,顯然很認同高文的說法:“確實如此。我們現在只是在根據神明殘骸的污染性變化來反推凡人信仰和精神污染之間的聯系,但這種精神污染和神明的理智無關,阿莫恩和彌爾米娜也不會因此成為‘瘋神’,我們在這方面是不必擔心的。”
“而且從另一方面講,阿莫恩和彌爾米娜的‘神性產物’所攜帶的污染其實也在消退,只不過其消退速度遠遠慢于這里的這些戰神殘骸罷了,”卡邁爾一邊思索一邊說道,“阿莫恩的血肉樣本所攜帶的污染和我記憶中一千年前的比起來已經消退了大半,最近一段時間的消退尤其明顯,彌爾米娜雖然沒有留下什么‘碎片’,但娜瑞提爾曾經從她身上剝離下來許多‘灰燼’,那些灰燼的污染性也在減弱。總體上,這些污染顯然是可以自行消退的,只不過需要的時間更長而已。”
“即便沒有‘對抗信仰’的過程,隨著自然之神和魔法女神的神位消失,與其對應的宗教逐漸式微,他們對凡人造成的精神污染也會漸漸減弱么……”高文摸著下巴,思緒逐漸清晰起來,“所以,這本質上是一個信仰衰退的過程,而冬堡那場大戰,是信仰衰退最為劇烈、最為極端的形式……”
琥珀眨眨眼,突然說道:“據我所知,羅塞塔·奧古斯都在那一天處決了數以萬計的戰神神官——他顯然早就從那個‘神之眼’處得到了這方面的知識。”
她在說這件事的時候神色顯得有些復雜,顯然,即便是經常和黑暗事物打交道的情報頭子,在談及羅塞塔·奧古斯都那些血腥手腕的時候也忍不住會感到心驚。
高文當然也知道冬堡那場大決戰時在提豐防線上發生了什么——即便他當時不知道,后續琥珀也調查清楚了許多令人心驚的真相。作為當日大決戰的親歷者之一,他不得不承認羅塞塔·奧古斯都當時所表現出來的鐵腕執行力讓他都感到震驚,但他也知道,這樣的處置方式必然不能當做常態:“羅塞塔做的事是沒辦法重復的……我們終究還是要找到一種更可靠,更合理的辦法來控制這個‘信仰衰退’的過程……”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抬頭看了維羅妮卡一眼,若有所思地說道:“圣光教會進行的漸變式改革應當能提供很大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