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針在冰層之中,宛若魚在水中,針尾只輕輕一顫,就游過最后一點堅冰阻隔,輕松刺破風九幽眼珠。
隨后奇寒凍氣轟然爆發,瞬間就將風九幽右眼凍至壞死,又順勢向她顱內蔓延而去。
但風九幽不愧是曾經修煉至開脈境后期的天行烈大師姐。
就算一度氣脈破碎,修為盡失,她那久經開脈境真氣淬煉的肉身,仍然強橫得不可思議,竟然純以肉身氣血,封住了寒氣蔓延。
之后更是真氣爆發,將已經壞死的右眼珠,連同大半刺入眼珠的戮目冰針,一并逼出眼眶之外。
倪昆念頭一動,冰魄戮目針一個閃爍,又來到風九幽左眼之前,欲如法炮制,再刺穿她的左眼。
可風九幽肉身氣血、真氣雙重爆發之下,體表的冰層已漸有消融,眼皮已能動彈,及時閉上眼瞼,令細小冰針只在她眼皮之上,刺出一點猩紅的血珠。
爆發的寒氣,亦被她護體真氣與肉身氣血擋住,連她左眼都未能凍壞。
倪昆搖搖頭,收回冰魄戮目針,又取出“刑誅飛環”。
真氣催動之下,那外圈無刃,內圈鋒利的冰晶圓環,滴溜溜飛射出去,沒入封凍著風九幽的堅冰之中,亦如游魚一般在冰中飛快游動著,轉眼游至風九幽頭頂。
隨后那只手鐲大小的冰環驀地變大,往風九幽頭上一套,落至她脖頸處,又猛地縮小,勒在她頸上,內圈那鋒利刃口高速旋轉著,要將她首級絞落。
可惜刑誅飛環終究只是真氣境的法器。
其極限雖能誅殺真氣境大成的修士,但也得由真氣境后期修士催動,才能發揮最大威力。
風九幽如今境界只得真氣境后期,可冥神宗乃是煉體宗門,她肉身久經開脈境后期的真氣淬煉,一度極其強橫,絕不比如今的倪昆稍遜,甚至猶有過之。
就算修為盡失,境界跌落之后,她肉身體魄也隨之衰弱,可還是遠比普通的真氣境后期,乃至大成級別的煉氣士強大。
刑誅飛環能破她的護身真氣,能將她頸子絞得皮開肉綻,卻無論如何斷不了她的頸骨。
以風九幽的修為,只要頭沒被徹底斬下來,哪怕頸上氣管血管皆被絞斷,她也不會死去。
不僅沒死,她甚至連血都沒流出一滴,氣血皆被真氣鎖死在體內,無一滴外泄。
與此同時,她右手更是在堅冰之中緩緩挪動著,一點點地挪至頸部,慢慢抓到了套著她脖子,不停旋轉絞殺的刑誅飛環之上。
吱
刺得人耳膜生疼、腦門暴筋的尖銳摩擦音中,風九幽五指指尖綻出骨白寒芒,死死掐在刑誅飛環之上,竟生生制停了刑誅飛環的旋轉。
但她也無力將刑誅飛環摘下或是捏碎,只能保持這強制制停的姿態。
而直至此刻。
哪怕瞎了一眼,頸受重創,風九幽僅存的左眼,仍然隔著那厚重堅固卻澄清晶瑩的冰層,死死盯著天行烈,眼神之中,滿是痛苦、憤怒、失望。
倪昆看向天行烈:
“看來你對不起的人,并不只你師父一個。”
天行烈此時已克制住情緒,面無表情,聲線低沉:
“人很多時候,都只會關注他們能親眼看到的事物,只為他們能親眼看到的悲歡離合感懷動容。至于自己眼睛看不到的,便當它不存在。對我師父、師姐來說,即使億萬眾生,也不過只是一個籠統的數字,與他們有何相干?他們根本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他們也不在乎。”
倪昆道:“你不是也看不到嗎?”
“我是看不到。但我能想象到。”天行烈淡淡道:“我能想象……億萬蒼生,不分老少,無論婦嬬,盡化尸鬼,無智無識,終日哀嚎,逐獵血肉……那種情形,該是何等可怕,何等地凄慘。縱幽冥煉獄,恐怕也不過如此。”
“想象這么豐厚,感覺你入錯了行。魔道哪有你這般多愁善感,為他人著想的?真正的魔,損萬物以肥己身。為自己的魔道,可踐踏一切仁義道德。哪怕億萬蒼生痛哭哀嚎,落在他們耳中,亦是最動聽的音樂。”倪昆笑笑:“你本該入正道的。”
天行烈聲線低沉:
“生在魔道領地,我哪有選擇。更何況,我其實也蠻享受血腥殺戮的。只是我更喜歡用自己的雙手,撕碎那些敢于向我揮刀的強者。對于弱者……殺之無趣。”
倪昆輕輕頷首,沒再多說什么,看向那仍被封在冰中,單手緊扣著刑誅飛環的風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