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戰場新丁,恐怕還從未見過騎兵正面沖陣的聲勢,更不曾有過當面搏殺的經驗。
這帶隊蠻將很清楚。
許多架子練得不錯,表面光鮮的軍隊,能夠忍受遠程攻擊,能在箭雨襲擾之下堅持不潰,卻打不得鮮血淋漓的白刃近戰,更承受不住鐵騎沖陣的強大壓力。
面對鐵騎正面沖鋒時,往往尚未接兵,就已驚惶崩潰。
“一群新丁,陣又擺錯,只需沖潰一個小陣,就能趕著他們沖潰其余小陣。呵,打這樣的新丁,無需考慮太多,拉開架勢沖它一波,自然穩勝!”
領頭蠻將作出決斷,壓著馬速來到合適沖鋒的距離,忽地將狼牙棒高高舉起,棒頭搖了兩圈,又往下重重一劈。
打出這正面沖撞的號令之后,蠻將兩腿猛夾馬腹,催動戰馬,一馬當先開始加速。
后方的蠻騎得了主將號令,也紛紛加速策馬,隨主將沖鋒。
隨著馬速越來越快,蠻騎陣形又在行進中變化,擺出以那蠻將為鋒矢,適合沖陣鑿穿的錐陣。后排蠻騎則紛紛抄起騎弓,張弓搭箭,就等進入射程,便要先一陣箭雨灑過去。
盡管只是區區一百多騎兵。
可縱馬沖鋒之時的聲勢,亦極是駭人。
馬蹄踏地的聲勢若宛悶雷,地面亦在微微震蕩,馬隊卷起的滾滾煙塵,更像是張牙舞爪的魔物。
那種撲面而來的沉重壓力,不曾直面過騎兵沖鋒的新丁,根本無從想象。
難怪那蠻將篤定,許多初上戰場的新丁,面對鐵騎沖陣之時,根本等不到正式接戰,就會先行崩潰。
此刻。
陷陣營這邊,即將承受百余蠻騎正面沖擊的第一個小方陣中。
張威立于陣中,低聲喝道:
“穩住,穩住……區區一百多騎兵而已,咱們陣小,他們第一波撞上來的,最多只有三五騎……以你們的實力,他們沖不動這陣,只會碰個頭破血流……穩住,穩住……舉槍!”
暴喝聲中,刀盾兵后方的數列槍兵,同時舉起長長的鐵槍,小小方陣前方,立刻支起一片槍林,像是變成了一只鐵刺猥。
與此同時,蠻騎兵方隊列中,亦騰起一片稀稀拉拉的箭雨,落入方陣之中,發出一陣叮鐺脆響。
這結果倒也不出那蠻將預料,這支周軍裝備太好,以騎弓的威力,并不能造成多大傷害。一波箭雨下來,只有一個兵被箭矢射中甲胄空隙處,勉強破了點皮而已。
而倪昆挑選的這批道兵,本就都是那種“呆若木雞”的兵,又經他道兵之術錘煉,歷經兩千里強行軍的強化操練,不說已經練到山崩而色不變,至少也能面對箭雨毫不動容,面對鐵騎沖撞雖顯緊張,卻也能穩守位置,寸步不退,紋絲不亂。
當蠻騎沖至方陣前方不到五丈,彼此前排,幾乎都能看清對方的眼神時。
那為首的蠻將,心中已經滿是不安:這支新丁怎么還沒有亂?他們怎會如此沉穩勇敢,騎兵都已經沖到眼皮底下了,他們居然還能穩得住?
可惜,此時已沖得太近,即使北蠻騎術再好,如此之近的距離,如此之快的馬速,想要變陣已來不及,只能是硬著頭皮直沖過去。
轟!
沉重的撞擊聲響起,其中還夾雜著令人牙酸的金屬刮蹭聲、扭曲聲,以及刺耳的骨骼碎裂聲、瀕死慘叫聲。
那位蠻勇的百人蠻將,在當先撞上方陣時,狂揮著狼牙棒,先一口氣格開了三支長槍,又揮棒轟在當面盾墻之上。
他本以為憑自己的力量,挾戰馬沖鋒之勢,這一下至少也能打碎兩三面盾牌,轟飛一兩個周兵,將這紋絲不亂的方陣鑿出一個缺口。
卻沒有料到,沉重的狼牙棒轟在盾墻之上時,竟只勉強令兩面盾牌稍微歪了一歪,而他轟擊的力道,更像是泥牛入海一般,瞬間就被盾牌吸收、消化地無影無蹤,沒有對持盾周兵造成任何影響。
道兵“守”陣,不僅可以將所有道兵氣機連為一體,還可循這種氣機相連,使道兵集體分擔壓力。
一百道兵的方陣,每個人承受的沖擊,都將一百人共同承擔。練到高深處,甚至能全員分攤傷害,使本可令一人致命的重傷,變成所有人受點不輕不重的皮外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