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聽到了這話,立刻嚇得向后躲開,大喊:“我不去,我不去,那里有妖物出沒!”
老僧伸手按住了書生的肩膀,讓他不要慌張,然后再次發問:“施主遇到妖物,被看了一眼就昏倒失去知覺,醒來第一個念頭不是去順天府衙門,卻是來我開元寺求助,想必施主您一定是相信此處乃佛門清凈之地,妖邪不敢在此造次。現在天光放亮,陽氣漸盛,咱們同返現場,料無大礙。老僧如果不能詳知此事的本來始末,又如何幫助施主你呢?”
書生覺得老僧所說也有道理,定了定神,用拳捶了一下胸膛,說道:“也罷,我堂堂四川舉人,孔圣門生,豈可如此膽怯?大師,咱們現在就去,看看那妖孽到底是妖是怪!”
老僧見書生同意了,就等著書生起身,就在此時,老僧又問道:“施主此來甚急,還未曾問過施主高姓大名?”
書生微微欠身端行一禮,客氣地回答道:“在下一介寒儒,四川舉人,國子監生,楊廷和,字介夫。承蒙大師庇佑,不勝感激。”
老僧和書生剛要出門,圍在身邊的幾個小沙彌也嘟囔著要同方丈一起去,保護方丈和書生的安全。老僧也未阻攔,默許了沙彌們同去。于是書生領路,老僧緊隨,幾個沙彌,依然拿著早起干活時候所用的家伙事兒,簇擁著兩人一起去了。
事情就發生在國子監門前的成賢街。在去成賢街的路上,楊廷和向凈空方丈及同去的小沙彌們大略地講了一下昨晚遭遇的情形。楊廷和自己言講,他是四川舉人,幾年前來京城參加會試,沒有中第,于是進入了國子監潛心苦讀,立志下一次會試可以金榜題名。昨日禁不住一位國子監同窗好友的盛情邀請,去了朋友家小聚。席間幾個年輕人把酒言歡,吟詩作對,不知不覺便有幾分醉了,于是在朋友家小憩了一會兒,子夜時分才醒,因怕國子監的監承發現自己徹夜不歸,便匆匆與朋友作別,打著一盞朋友借的氣死風燈,急急地往國子監方向快步而行。剛剛拐進國子監門前的成賢街,就發覺有些異樣。崇教坊不是酒榭歌臺聚集之地,除了國子監和文廟,都是普通百姓的居所,此時已經鼓打一更,按理街坊四鄰都早已睡下了。但是街口路南的一戶人家,屋內卻有朦朧的螢火燭光似的,忽明忽滅。楊廷和雖然略有詫異,但是也沒太往心里去,還是急匆匆地往國子監趕路。但是就在他剛要經過這間民居的時候,忽然屋內紅光大盛,如同在屋內放了一個無聲的大爆竹似的,紅光一閃即逝,然后屋內就歸于平靜,漆黑一片,悄無聲息了。楊廷和被這紅光一嚇,腳步稍稍一停。就在此時,屋頂有一物一躍而下,正好落在楊廷和身前不遠處,那妖物沒有立刻逃遁,而是回身看了他一眼。只這一眼,他就覺得被攝了魂魄一般,身子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了,腦袋也開始昏昏沉沉,慢慢就失去了意識。
剛說到這里,老僧突然發問:“楊施主,當時你是打著燈籠的,對嗎?那妖物既然離你不甚遠,你可曾看清這妖物大致是個什么樣子?”
楊廷和放慢了腳步,眉頭緊鎖得回思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請凈空大師原宥,這事發生的著實突然,我方才細細回想,只有一些殘存的印象。那妖物動作十分輕盈,落地之時竟悄然無聲,我的燈籠可以照亮身前十步之內,但是那妖物所在之處,好像籠著一團化不開的墨,燭光根本無法照亮那一團黑霧。它回頭之時,那雙眼射出兩道刺目的金光,我只覺得周遭突然被寒氣圍攏,然后就失去了知覺。”
“那妖物所說的話你是如何聽見的?”老僧再問。
“我癱倒在地之時,還有一絲殘存的意識,就在這個時候,聽到了那句話。那聲音更像是個年輕女子的輕聲軟語,聲音的源頭離我越來越遠,但是我聽得卻越來越真切。”楊廷和說完,頭皮不由得一緊,那種恐怖詭異的感覺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