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清晨,石大人胡同徐府,角門之內,兩輛馬車已經備好。徐老板,徐夫人,兩位公子,還有隨行的兩位車夫,兩位家丁,分坐在兩輛馬車之上,每輛馬車上還各有一個大箱子,一個里面裝滿了黃白之物,珍珠玉器,銀票地契,另一個箱子裝著換洗的衣物和官府開具的官憑路引。閆管家偷偷地把角門開了一道縫,左右看了幾眼,確認街面上沒有可疑人物,就把角門打開了。一前一后兩輛馬車,徐徐地駛了出來。徐老板的計劃是先乘馬車去天津衛,然后轉海陸到寧波,然后再陸路轉回徽州,這樣雖然路途繞了一個大遠,耗費許多時日,但是行程隱秘,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
馬車出了石大人胡同,就直奔朝陽門而去,因天光剛亮,街面上的行人也不多,一路平靜,順順當當地就來到了朝陽門下。此時城門剛剛開放,門口候著出城的人也不多,十余位守門的士兵懶洋洋地在門口查驗進城出城的行人。徐老板掀開了馬車上的布簾,往城門方向張望了一眼,見此情形,一直懸著的心開始緩緩落地,對著車夫吩咐道:“現在就出城,等走出城門一里之外,就給我快馬加鞭,抓緊時間趕到天津衛碼頭!”
車夫得了指示,就緩緩地把車趕出城門,等守城門的士兵漫不經心地查驗完車輛放行之后,徐老板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了,不知不覺間身上的汗水都濕透了內衫。兩輛馬車剛剛走出朝陽門外幾百米,車就停了。車里坐著的徐老板煞是詫異,在車內連連催促:“都出了城門,怎么還不走了,在這里停下是想急死誰嗎?該死的奴才,還不趕緊趕車?”
徐老板連連地催促了四五遍,也沒有人回應,徐老板氣得暴跳如雷,掀開了車上的布簾往外一看,登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手抓著門簾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外面。車里的徐夫人看這架勢也是嚇壞了,就趕緊拉了拉徐老板的衣襟:“夫君,夫君,你這是怎么了?車怎么不走了?”
徐夫人說了好幾遍,徐老板才回過神來,把頭轉回車里,臉上一副死灰的神色:“夫人吶,今日咱們是走不了了,為夫這句話夫人要記在心里,下車之后見到什么都不要驚慌,有人問你什么問題都推說不知,一切由為夫來應付。”
徐夫人聽了這話,大致知道了是出了什么事,也就把眼睛一閉,咬了咬后槽牙,和徐老板一起下了車。此時的車外,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刀槍,拉滿了弦的弓箭,還有十幾只長長的三眼火器,來路和去路被百余位錦衣衛的番役堵得水泄不通,兩名車夫的脖子上都架著兩柄長刀,一動也不敢動。徐老板和徐夫人走到另一輛車旁,敲了敲車廂板,讓里面的兩位公子也下車。然后徐老板在前,徐夫人領著兩位公子,向這隊兵的領頭之人走去。
徐老板來到那人跟前,抱拳拱手:“不知這位軍爺怎么稱呼?為何攔住我等的去路?”
領頭之人也不客氣,亮了亮手里的腰牌‘錦衣衛北鎮撫司正千戶’,把腰牌放下之后,客客氣氣地說:“錦衣衛北鎮撫司,鄙姓鄭。敢問徐監正,這拖家帶口的,是要去哪啊?”
徐老板雖然心里已經有了預感,但是看了此人的腰牌,還是暗暗地吸了一口冷氣:“鄭千戶,不必以官秩相稱,在下的官秩乃是皇上恩賜的虛職,上林苑的實務,在下從不過問。近日聽聞吾妻家中遭逢變故,所以今早備了車馬,趕路回拙荊蘇州的娘家去。不知鄭千戶因何攔著我們這一行人啊?”
鄭千戶拉住徐老板,往路邊走了幾步:“徐監正,前晚貴府上可有什么不同尋常之事發生啊?”
徐老板聽了這話,并不出意料:“哦,鄭千戶問的這事啊。我府中養了幾只野獸,都是我自己的一點小愛好,前夜里圈養這幾只野獸的獸棚失了火,嚇得這幾只畜生嘶鳴亂吼。后來在下覺得這幾只野獸如此吼叫,攪擾街坊鄰里,實在過意不去,已經和府里的雜傭交代了,今明兩日就把這幾只畜生處理掉,不可再攪擾街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