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吃力地睜開了一條縫。張含之眼前是強烈的的光,直直地刺入她還沒有適應的眼球。
這是哪里?
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剛剛清醒過來的含之,大腦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剛想要移動一下躺的有些麻痹的身體,一股刻骨的疼痛瞬間向她襲來。
“疼、疼……”
又是這該死的四肢百骸疼到無法呼吸的感受。這兩天以來,張含之似乎每天都是在這要命的疼痛中醒來。
說時遲,那時快。這熟悉的痛感似乎打開了她記憶的門鎖,她出意外時的恐怖記憶剎那間排山倒海似的向她涌來。
我……我現在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陷入回憶。
含之能記得的最后一個瞬間是和羅寧在路口因為去哪里的問題而拉扯不清。在她使盡全力想要擺脫羅寧的那一剎那,她看到羅寧的神色從喜怒難辨突然變成了驚恐萬分的樣子。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上原本強有力的桎梏突然消失。她的身體向軟若無骨的紙片般飛了出去。隨后她聽到自己撞擊在飛馳而來的公交車擋風玻璃的巨大撞擊聲和自己身體里各種骨頭斷裂的聲音……
……
由于腦海中的片段太過于兇險,她不得不停下來平復一下心情。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回味自己瀕臨死亡時的場景。
所以是……羅寧嗎?
張含之其實到現在都不能確定她所經歷的是意外還是人禍。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他們爭執、他們有肢體的抗衡,他們站在危險的馬路口,甚至是她自己大叫讓他放手,然后他便放了手……
但她自己看不見身后的車,難道正對路口的羅寧看不見嗎?
但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現在所有人都看到是他們兩個起了爭執,我出了事他肯定脫不了干系。聰明如他,真的會用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傷害她嗎?
更何況現在我的大腦還能這么清晰的運轉不就說明我還活著。那自己可不就是最好的人證可以指證他蓄意制造意外為了掩蓋他之氣啊的罪行?
思緒千萬,張含之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能理清頭緒。
她挫敗地搖了搖頭,她發現兜兜轉轉之后,她竟然一點也不了解自己深愛了多年的人。她現在甚至都沒有自信說服自己這可怕的事絕對不是羅寧策劃的。
思至動情處,張含之忍不住的落淚。
“啊唷……”
她剛想要用手抹去眼角邊豆大的淚珠,她發現自己沒辦法挪動手臂。剛要使勁兒,整個手臂撕裂般的疼痛。她轉眼一看,她的手臂整個被結結實實地打上了石膏。
所以她的手斷了?
張含之怕自己其他地方傷得更可怕,急忙抬起頭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嗯?怎么回事?
看著自己穿著自己熟悉的小熊睡裙,全身上下除了打著石膏的手其他地方似乎都完好如初。頭是頭,脖子是脖子的。連腳趾甲上的美甲似乎都是剛剛新做的,正閃閃亮亮地散發著光澤。
醫院現在還可以穿自己的睡衣了?
還有這美甲是什么時候做的?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了?
突然,張含之開始嚴重懷疑自己傷到的是腦子或者眼睛。
“嗒卡……”
門慢悠悠地開了。
從門后擠身進來的是張含之的媽媽于曉瓊,“我就和你爸說聽到了你房間有聲音。老頭,你看我們閨女是不是醒了。”
于曉瓊當了一輩子的小學班主任,平時對自己最嚴格的就是自己的穿著打扮是不是得體,能不能配得上自己這個人民教師的崇高職業。所以就是在家里她也還是穿著淺藕色的雪紡短袖上衣,衣服上隱隱約約地印著幾朵淺粉色的梅花圖案,而下身搭配的是一條黑色的闊腿九分褲。寬大的褲腿在她走路的時候搖曳生姿,倒是顯出了些步履生風的感覺。再看她略微豐滿的臉頰上架著一副褐色的金絲邊框眼鏡。白皙的膚色和紅潤的嘴唇令人一眼就知道這位女士雖然稍微上了些年紀,卻保養得當,身心健康。
當然,做老師的另一個職業病就是大聲。她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喊,把原本就頭疼欲裂的張含之給震得晃了一晃。
“媽,說了多少次了,你別老是扯著嗓門喊。我又不是你10歲的學生。”
“哦哦,是我不好。吵著你了吧。”于曉瓊看著自己的心頭寶貝一臉慘白的臉色,心疼得不行,“我就是聽到你聲音來看看你。你的手感覺好點了嗎?”
看到媽媽低下頭仔細地檢查著自己的傷口,因為怕吵到自己而小小聲地嘀嘀咕咕,張含之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母親剛剛的態度是多么的粗魯。
她為了一個男人哭哭啼啼,卑微地把自己的身體送到他的面前讓他凌辱。而她卻對她的媽媽,這個賜予她生命,賜予她身體,就怕她哪里有個頭疼腦熱的女人隨意地大呼小叫。
她真的是太沒有良心了……
她爸媽十年如一地對她悉心呵護,把她養成一朵嬌滴滴的玫瑰花,可不是為了讓另一個陌生人去隨意的踐踏催擦的。
看著于曉瓊的身影,結合著這兩日來收到的種種刺激,張含之的情緒終于達到了一個頂峰,她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