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溪鎮秋雨綿綿,霧霾重重。
鎮子唯一一個方寸之地的學塾門前,一架豪華馬車停放在不遠處。門前十步外,跪著一位精甲鐵胄的大曜士卒,漫天雨水下看不清此人面目表情。
這位大曜王朝傳信騎卒,昨日于都城洛陽策馬飛奔,連夜趕往翠萍州挽溪鎮。連同車架中那位皇宮差遣的大紅蟒袍宦官,已經在雨幕中就這樣等候了有幾個時辰。從精絕皇城宮闕中出發,到這陋野山村來,宮中地位不俗的老宦官只為一件事,親傳皇帝口諭。可謂事關重大。
老宦官早先讓門前跪地的士卒進入學塾傳話。門內有書童回話,夫子還有一堂課業沒有講完,讓兩位稍等一柱香功夫。老宦官也不著急,對那傳話士卒點頭示意無妨,之后就在門外慢慢等候。
半晌過后,學塾門內一道身影慢慢走出,是一青衫儒士。
老宦官見到那一襲青衫,起身從車架中下來,微笑著走向青衫儒士。
不等紅袍紫帽的宦官開口,儒生搶先一步,笑道:“讓首掌監何貂寺親自入山登門,小生何德何能?”
紅袍老宦官笑著應道:“祭酒大人自謙了。老奴不過是那宮中茍延殘喘的一條老狗,怎敢在祭酒大人面前自詡清高。若非事發突然,老奴也不會大老遠跑過來打擾祭酒大人清凈。大人折煞老奴了。”
陳亭肅聞言笑道:“讓何貂寺不遠千里光臨陋地寒舍,更是受這大雨淋漓,陳某屬實慚愧。”
老宦官哈哈大笑,“非也非也,若非宮中那位旨意,給老奴幾百個膽子也不敢打擾祭酒大人清凈啊!”
提到宮中那位九五至尊,老宦官說話的語氣多了幾分硬骨氣,更是眼神玩味,你陳亭肅曾經雖是那京城萬師學宮的大祭酒,當年可在京城一手遮天。可今時早已不同往日,如今只是礙于面子,咱家才對你敬重幾分。況且一山自比一山高,咱們的頭上,現在可是還有那位皇帝陛下呢。
紫冠紅袍的老宦官神情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繼續笑道:“老奴此次前來,是為傳陛下口諭,陳祭酒可不要太為難老奴啊。”
陳亭肅笑道:“陛下口諭,不敢怠慢。”
換作別人,在聽到陛下口諭傳至時,不磕頭貼臉的接旨,早就被先削了腦袋。可老宦官深知宮中那位的意思,對于這位青衫儒士,大可不必不必如此。畢竟,此人在宮中地位,絕非是那些等閑之輩可以拼比得了的。
老宦官也不再繼續賣關子,大袖一展,正色道:“萬師學宮祭酒陳亭肅,接旨!”
“微臣陳亭肅,接旨。”陳亭肅并未跪地接旨,只是在一旁微微低頭聽圣上口諭。
天空驚雷炸響,雨勢瞬間變大,大雨傾盆。
老宦官抬頭望天,這中洲的天,終于要變色了。
帝詔已至,臣子接了皇帝旨意。
至于此中內容,除了紫冠紅蟒袍的老宦官與青衫文士陳亭肅以外,無人可知。
學塾內,早有一群小腦袋擠著門縫看著不遠處的教書先生與那兩個陌生的外地人。
“夫子告訴我們,或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在學塾里聽他講學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們說陳夫子會不會要走了啊?”
個頭最小的一個少年抬頭看著周圍的那些一大一小的腦袋,質問道。
“別瞎說,夫子能走到哪去?他本就是我們挽溪鎮的人。再說了,夫子先前不是跟我們說了嗎,他還有好好多多學問要跟我們講呢,這時候走了,我們上哪去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