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牽夢縈的月宮仙子已在懷中。
打掃庭院,先從最近的梅樹開始,梅花閉著晶瑩的花蕾,上面堆著寒雪,紅白相映,楚映嬋緩緩彎下身子,低著頭,雙手扶住梅花樹如鐵的枝干,片刻之后,樹干晃個不休,白雪抖落,積灑在地,露出了原本瑩潤的模樣。
這棵清掃干凈,他們便換下一棵樹,不久之后,院中梅花的花骨朵不再為雪所累,于枝頭含羞招展。
只是不知為何,花明明沒有盛開,雪地里卻有花瓣搖落,紅艷欲滴,凄然妖冶。
搖樹落雪是很累的,楚映嬋有些疲憊了,她柔弱地跪在雪地里,想休憩一番,林守溪卻是不允,拉著她一同去清掃一株大的常青樟樹,這棵樹太大,她只能抱住粗糙的樹干,徒兒從后背貼著,手把手幫她一起搖動。
樹葉沙沙作響,雪從上面滑落下來,淋了他們滿身,宛若新衣。
深夜掃雪如此快美,他們施展了共同的心法,將這種愉悅放大十倍百倍,他們身在庭中,心卻像拋去了九霄云外。
楚映嬋累壞了,可她卻沒有辦法偷懶,若敢偷懶是會被打的,用林守溪的話來說,一柄真正的好劍必然要經歷折迭鍛打,師父若想真正劍心通明,這是必不可少的,楚映嬋可不想挨打,只道他是強詞奪理。
兩顆高大的常青樹也抖去了雪,翠綠的葉子在夜風中招展著,這些葉片像是一只又一只的杯鼎,承著瓊玉月華,也像是一片片書簡,無聲地記錄著今夜的故事。
打掃完了院子,還有長廊。
長廊的欄桿上也落滿了雪,楚映嬋坐在欄桿上,林守溪推著她的身軀輕盈地滑過,直至撞上柱子,所過之處,白雪落盡,廊柱煥然一新,她舒展著身子,以不同的姿態掃著雪,積雪沁涼怡人。
約莫半個時辰,長廊的積雪也掃干凈了,楚映嬋累得幾乎癱軟,喘息不休,可林守溪又質問:“心懷天下的仙子師父難道只想掃屋前雪,不想管瓦上霜?”
楚映嬋說了句‘不想’,然后又被打了頓屁股,身份尊貴道法高強的仙子不得已起身,陪著林守溪上屋瓦掃雪。
屋瓦上雪白一片,它們像是棉被,將青瓦覆蓋,一眼望去重重屋樓好似雪山,若真將它們清理一遍,恐怕天都該亮了,在楚映嬋的哀求下,林守溪答應只清理自家的房頂。
不久之后,瓦上的雪滑落下去,堆積在地上,露出了深青色的濕潤瓦面。
疲憊的仙子躺在房屋的青瓦上休息,她是面朝下躺著的,屋面很滑,她只得以雙手抓住檐下結實的冰棱,辛勤的林守溪在身后,沒有休息。
楚映嬋從沒想過,掃雪竟是一件這般累的事情,當然,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
林守溪很關心師父,見她疲憊,還將丹藥瓷瓶拿出。
“這是玉液丹,師父可吞服兩粒,恢復一下身子。”林守溪柔聲說。
楚映嬋接過,凝視了一會兒,放在鼻尖嗅了嗅,遲疑著吞下。
不愧是他煉制的丹藥,效果果然極好,只是丹藥不是白吃的,她休憩片刻后又得被迫起身,去打掃庭院的其他角落,過去她從沒覺得自家的楚門這般大。
接著,她又去到了自己的閨房,將房間也掃了一遍。
或是窗臺,或是書桌,或是地面,或是秀床,她出現在了閨房每一個可以出現的地方,姿態曼妙如舞。明明很干凈的地方林守溪偏偏說有灰塵,要她擦拭,她有些不服氣,卻也半推半就,無奈屈從,畫布般雪白的仙子吻過閨房的一切,掃去的雪似是融入了她的心里,化作了一浪高過一浪的雪潮,以山呼海嘯的氣勢將她吞吐。
真是孽徒啊……
楚映嬋咬著雙唇,這樣想著。
沒有使用任何多余的工具,仙子身體力行,將閨房也掃得干干凈凈。
正當林守溪想著接下來打掃何處時,楚映嬋伸出了晶瑩的手指,指向了小禾的睡處,嫣然一笑,林守溪吃驚之余,又將她橫于膝上,罰了她的失言。
屋子里里外外打掃干凈后,天快亮了,外面卻又下起了大雪。
“白白掃了一夜的雪呢。”
楚映嬋倚靠窗邊,目光幽幽地落在庭中,滿身雪水,唇角含笑。
“下雪也是好事。”林守溪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