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師尊說:“當年那場遠赴極北的行程里,爹娘的發現應遠遠不止神守山所藏的那些,他們應還知曉了更深的隱秘,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未告訴任何人,甚至……甚至爹娘結為夫妻,也有可能與這些秘密有關。”
過去,她絕不會去妄加揣測這些,但隨著近年來她知曉了越來越多的秘事,對于當年那場極地之行,她的困惑與猜想反而更深了。
師尊今日不想談論這些,她輕揉額角,收拾思緒,問:“飲酒么?”
“隨你。”楚妙說。
“小禾,你也一同來吧。”師尊望向了纖瘦的紅裙少女,說。
小禾輕輕笑了笑,卻是搖首,“我不勝酒力,還是……”
話才說到一半,便聽小禾‘哎’了一聲,她的手腕一左一右被師尊與楚妙抓住,硬拉著陪她們去喝酒。
小白祝恰好后門后面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向這里張望過來,她還沒看清什么,恰逢楚妙與師尊出門,正撞上了她,白祝足下不穩,慘哼著摔下了階梯,又撞上了路過的小麒麟,將它也掀翻在地,四腳朝天委屈地叫。
白祝揉了揉頭,扶起了小麒麟,卻也不敢對楚妙生氣,這位白衣大姐姐兇得很,聽說一直想把她燉了,想了三百年了……若不是自己爭氣,于十年前終于修成了人形,否則可能真的要變成蘿卜湯了。
“巫姐姐,你要走了嗎?”白祝去拉小禾的衣袖。
小禾螓首輕點,“以后若有機會,姐姐會來看白祝的。”
“嗯,也希望姐姐早點找到你的小夫君,把自己嫁出去。”白祝真誠地笑著:“雖然從未見過那位哥哥,但不知道為什么,白祝總覺得他很親切。”
小禾清恬的眼眸中似有白云揉碎,她捏了捏白祝的臉,輕輕說:“我一定會找到他的,到時候我與他一同來見小白祝,好么?”
小禾臉上帶著微笑,眼眸卻是愈發空落,她已等待了一年,卻什么也沒有等到,今日聽了仙樓樓主說她小時候的故事,小禾才恍然明白,原來離別才是人生的常態。但小白祝不知道這些,她只覺得巫幼禾姐姐很厲害,所以也相信她的話,用力點頭。
仙樓外飄著雪。
雪地上滿是白祝與麒麟追逐的腳印,那些奇珍異朵四季常在,全然不懼風雪,斑斕嬌艷。
仙樓是師尊的地盤,這些里的風晴雨雪皆與她的心意有關,師尊說話時始終帶著柔媚的笑容,但這滿樓的白雪卻是如此欲蓋彌彰。
小禾知道,總有一日,她也要走出自己心中的冰雪,前往那座命運中的雪山。
這也是她不愿拜入仙樓門下,決意離去的原因。
小禾與她們同去小涼亭中,一道飲了最后一場離別的酒。
亭在崖邊,這里是可供看花賞雪的絕妙之境,極目遠眺時,若眼力足夠好,還能看見巍峨神山上布局規整的建筑。楚妙與師尊坐在一起,先前還吵著架的她們一下子和諧了起來,變回了情同手足的姐妹,小禾則有些拘謹地坐在邊上,一綹綹理著自己被風吹亂的雪發。
以劍劃開酒封,香味撲鼻而來,沁人心扉,這是在梅花樹下埋了百年的酒,它的香氣如此醇厚,入口卻是清冽的。
小禾抿了一口,細細品味之后一飲而盡。
小時候她體寒,姑姑常常逼著她喝酒,那時候她喝的酒里都會混雜兇妖的內丹,酒過咽喉如刀割,故而她始終不覺得飲酒是什么美事,反倒覺得是種懲罰,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世上竟有這般美酒,只是……這美酒飲多了,反倒又讓她覺得,不如她小時候所飲的烈酒那般回味悠長了。
有些東西就是如此,它或許本身不那么好,但它埋在記憶深處,隨著成長無聲地發酵,待偶爾憶起,才驚訝地發現它已如此無可替代。
‘不勝酒力’的小禾旁若無人地喝著酒,喝了不知多少杯,才終于有些醉醺醺。她神色迷離,向著身側望去,張了張口似要說什么,身側卻只有庭外探出的梅枝。
酒頃刻醒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杯盞,望向了樓主與楚妙。
喝酒之前,這兩位女子皆吹噓自己酒量如何好,但待小禾小酌片刻緩過神來時,發現師尊已趴在玉石桌案上醉倒了,楚妙也沒好到哪里去,她臉頰酡紅,渾身酒氣,媚眼如絲地望著小禾,“你看,你家師尊酒力這么差還敢說大話,這般德行,也不知怎么撿到這么多乖徒弟的。”
“我沒有拜師。”小禾辯解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