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牢不像坐牢,要說他們完全自由,那也并不準確。
“他們是……”寧忌蹙著眉頭。
“這就是在昭化時說的,能走到那邊的乞丐,都算是幸運了,那些人還能選,簽個五年的合同,說不定半年還完了債,在工廠里做五年,還能結余一大筆錢……這些人,在戰亂里什么都沒有了,有些人就在外頭,說帶他們來西南,西南可是個好地方啊,合同簽上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工錢都沒有昭化的一成……能怎么樣?為了家里的大人孩子,還不是只能把自己買了……”
“我看這都是華夏軍的問題!”中年大叔范恒走在一旁說道,“說是講律法,講契約,實際上是沒有人性!在昭化明明有一份五年的約,那就規定所有約都是一樣不就對了。這些人去了西南,手頭上簽的契約如此混賬,華夏軍便該主持正義,將他們通通改過來,如此一來必定萬民擁戴!什么寧先生,我在西南時便說過,也是糊涂蟲一個,若是由我處理此事,不用一年,還它一個朗朗乾坤,西南還要得了最好的名聲!”
“也許是要讓他們自己來呢……”寧忌看著那些空洞的眼神,低聲說了一句。他心懷惻隱,看見敵人可以殺,看見這樣的眼神卻并不好受。
街市上人聲嘈雜,正在批判華夏軍的范恒便沒能聽清楚寧忌說的這句話。走在前方一位名叫陳俊生的士子回過頭來,說了一句:“運人可不簡單哪,你們說……這些人都是從哪里來的?”
這個問題似乎頗為復雜、也有些尖銳,路上五人曾經提起過,或許也曾聽到過一些輿論。此時一問,陸文柯、范恒等人倒都沉默下來,過得片刻,范恒才開口。
“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他意有所指,眾人朝著前方繼續走去。寧忌倒是有些好奇起來,接近客棧時,方才朝陸文柯問了一句:“去哪里看什么啊?”
陸文柯側過頭來,低聲道:“往日里曾有說法,這些時日以來進入西南的工人,大部分是被人從戴的地盤上賣過去的……工人如此多,戴公這邊來的固然有,但是不是大部分,誰都難說得清楚,我們途中商量,便該去那邊瞧一瞧。其實戴公學問精深,雖與華夏軍不睦,但當時兵兇戰危,他從女真人手下救了數百萬人,卻是抹不掉的大功德,以此事污他,我們是有些不信的。”
“哦。”寧忌點點頭。他若遇上戴,自然會一劍殺了,至于跟這些人評判戴的好壞功過,他是不會做的,因此也沒有更多的意見發表。
或許是因為突然間的客流量大增,巴中城內新搭建的客棧簡陋得跟野地沒什么區別,空氣悶熱還彌漫著莫名的屎味。晚上寧忌爬上屋頂遠眺時,看見街市上雜亂的棚子與牲口一般的人,這一刻才真實地感受到:已然離開華夏軍的地方了。
便有些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