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緒在西南大戰結束時有過一輪發泄,但更多的還要等到將來踏平北地時才能有所平靜了。但是按照父親那邊的說法,有些事情,經歷過之后,恐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平靜的,旁人的勸解,也沒有太多的意義。
中年書生崩潰了一陣,終于還是恢復了平靜,隨后繼續上路。道路接近安康,穗子金黃的成熟稻田已經開始多了起來,有的地方正在收割,村民割稻子的景象周圍,都有軍隊的看管。因為范恒之前的情緒爆發,此時眾人的情緒多有些低落,沒有太多的交談,只是這樣的景象看到傍晚,一向話少卻多能一針見血的陳俊生道:“你們說,這些稻子割了,是歸軍隊,還是歸村民啊?”
他的話語令得眾人又是一陣沉默,陳俊生道:“金狗去后,漢江兩岸被扔給了戴公,這邊山地多、農地少,原本就不宜久居。此次腳跟未穩,戴公便與劉公急匆匆的要打回汴梁,便是要籍著中原沃野,擺脫此地……只是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今年秋冬,這里可能有要餓死不少人了……”
眾人低頭考慮一陣,有人道:“戴公也是沒有辦法……”
陸文柯道:“或許戴公……也是有計較的,總會給當地之人,留下些許口糧……”
一向為戴夢微說話的范恒,或許是因為白日里的情緒爆發,這一次倒是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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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路邊的驛站休息一晚,第二天中午進入漢水江畔的古城安康。
這座城池在女真西路軍來時經歷了兵禍,半座城池都被燒了,但隨著女真人的離去,戴夢微掌權后大量民眾被安置于此,人群的聚集令得這邊又有了一種百廢俱興的感覺,眾人入城時隱隱約約的也能看見大軍駐扎的痕跡,戰前的肅殺氣氛已經感染了這里。
一如沿途所見的景象展現的那樣:軍隊的行動是在等待后方水稻收割的進行。
有些東西不需要質疑太多,為了支撐起這次北上作戰,糧食本就缺乏的戴夢微勢力,必然還要征用大量百姓種下的稻米,唯一的問題是他能給留在地方的百姓留下多少了。當然,這樣的數據不經過調查很難弄清楚,而即便去到西南,有了些膽氣的儒生五人,在這樣的背景下,也是不敢貿然調查這種事情的——他們并不想死。
從城市的南門進入城內,在城門的小吏的指點下往城北而來,整座安康城半新半舊,有大量民眾聚集的棚屋,也有經過官府狠抓后修得不錯的街道,但無論是哪里,都彌漫著一股魚腥味,不少街道上都有彌漫魚腥的污水橫流,這或許是戴夢微鼓勵捕魚維生的后續影響。
雖然戰爭的陰影彌漫,但安康城內的商事未被禁止,漢水邊上也時刻有這樣那樣的船只順水東進——這中間不少船只都是從漢中出發的商船。由于華夏軍先前與戴夢微、劉光世的協定,從華夏軍往外的商道不允許被阻隔,而為了保證這件事的落實,華夏軍方面甚至派了大隊小隊的華夏軍代表屯駐在沿途商道當中,于是一方面戴夢微與劉光世準備要打仗,另一方面從漢中發往外地、以及從外地發往漢中的商船仍舊每一天每一天的橫行在漢江上,連戴夢微都不敢阻斷它。雙方就這樣“一切如常”的進行著自己的動作。
當然,戴夢微這邊氣氛肅殺,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發什么瘋,因此原本有可能在安康靠岸的部分商船此時都取消了停靠的計劃,東走的商船、客船大減。一如那戴真縣令所說,眾人需要在安康排上幾天的隊才有可能搭船出發,當下眾人在城市東北端一處名叫同文軒的客棧住下。
這處客棧鬧哄哄的多是南來北往的滯留旅客,過來長見識、討前程的書生也多,眾人才住下一晚,在客棧大堂眾人鬧哄哄的交流中,便打聽到了不少感興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