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拳手步伐動作都異常從容,纏油布拳套的方法極為老練,握拳之后拳頭比一般人大上一拳、且拳鋒平整,再加上風吹動他衣袖時顯出的上臂輪廓,都表明這人是自幼練拳而且已經登堂入室的好手。而且面對著這種場面呼吸均勻,稍許緊迫蘊藏在自然神態中的表現,也多少透露出他沒少見血的事實。
兩撥人選在這等大庭廣眾之下講數、單挑,明顯的也有對外展示自身實力的想法。那“三太子”呼喝跳躍一番,這邊的拳手也朝周圍拱了拱手,雙方便迅速地打在了一起。
戰場上見過血的“三太子”出刀兇狠而猛烈,廝殺奔突像是一只發狂的猴子,對面的拳手首先便是后退躲閃,于是當先的一輪便是這“三太子”的揮刀搶攻,他朝著對方幾乎劈了十多刀,拳手繞場躲閃,幾次都顯出緊急和狼狽來,整個過程中只是威懾性的還了三拳,但也都沒有切實地打中對方。
見那“三太子”哇啦哇啦的大吼著繼續搶攻,這邊觀望的寧忌便微微嘆了口氣。這人瘋起來的氣勢很足,與通山縣的“苗刀”石水方有些類似,但本身的武藝談不上多么驚人,這限制了他發揮的上限,比起沒有上戰場廝殺的普通人來說,這種能下狠手的瘋子氣勢是極為可怕的,可一旦穩住了陣腳……
打谷坪上,那“三太子”一刀切出,腳下沒有停著,猛地一腳朝對方胯下要害便踢了過去,這應該是他預想好的組合技,上身的揮刀并不兇猛,下方的出腳才是出其不意。按照先前的打斗,對方應該會閃身躲開,但在這一刻,只見那拳手迎著刀鋒前進了一步,雙腿一旋、一拗,揮出的刀鋒劃破了他的肩膀,而“三太子”的步伐便是一歪,他踢出的這記猛烈的撩陰腿被拳手雙腿夾住,隨后一記猛烈的拳頭轟在了他的面門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太子”的叫聲猙獰而扭曲,他手中刀光揮舞,腳下踉蹌后退,拳手已經一刻不停的逼近過來,雙方拆了兩招,又是一拳轟在“三太子”的側臉上,隨后擰住對方的胳臂朝后反剪過去。“三太子”持刀的手被拿住,身下步伐飛快,像只瘸腿的猴子瘋狂的亂跳,那拳手又是一拳轟在他肩上,兩拳砸在他臉上。
“三太子”右手放開刀柄,左手便要去接刀,只聽咔嚓一聲,他的右臂被對方的拳頭生生的砸斷。拳手拽著他,一拳一拳地打,轉眼間油布的拳套上便全是鮮血。
如此打了一陣,待到放開那“三太子”時,對方已經如同破麻袋一般扭曲地倒在血泊中,他的手斷了,腳上的狀況也不好,滿頭滿臉都是血,但身體還在血泊中抽搐,歪歪扭扭地似乎還想站起來繼續打。寧忌估計他活不長了,但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我乃‘鐵拳’倪破!吉州人。”夕陽之下,那拳手展開雙臂,朝眾人大喝,“再過兩日,代表平等王地字旗,參加五方擂,到時候,請諸位捧場——”
路邊眾人見他如此英雄豪邁,當下爆出一陣歡呼贊美之聲。過得一陣,寧忌聽得身后又有人議論起來。
“五方擂,那可不好打的,是‘閻羅王’周商那邊立下的臺子,連打三場,要死人的……”
“唉,年輕人心傲氣盛,有些本事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我看啊,也是被寶豐號這些人給誆騙了……”
“是極、是極。閻羅王那些人,真是從鬼門關里出來的,跟轉輪王這邊拜菩薩的,又不一樣。”
“還是年輕了啊……”
這議論的聲音中有方才打他頭的那個傻缺在,寧忌撇了撇嘴,搖頭朝大路上走去。這一天的時間下來,他也已經弄清楚了這次江寧諸多事情的輪廓,心中滿足,對于被人當小孩子拍拍腦袋,倒是更為豁達了。
如果要取個外號,自己現在應該是“涵養深厚”龍傲天,可惜暫時還沒有人知道。
夕陽西下。寧忌穿過道路與人群,朝東面前進。